母亲赶到时,段钧肩上的伤已经被包扎好了。
母亲把包放在地上,坐在了病床旁的椅子上。
“要不要我问一句,这是怎么ga0的?”
“妈妈,还是别问了。”
“你真像我。”
段钧合上眼,不再讲话。
他只是在心里回道,“妈妈,我不像你。”
段钧说到做到,肩伤好了,就让母亲给他办了休学手续,他歇在家里,偶尔收到朋友的消息。
段钧为人不错,人缘也好,朋友们也乐得当他的眼睛和耳朵。
“呦呦呦,李琛铭来上学了。”
“考试了,她考的第二。”
诸如此类。
段钧是说不再见面,可没说他不会关注李琛铭的消息。
那么李琛铭这头呢?
说实在,她过得不怎么美丽。
段钧伤在身上,她伤在了心里。
自恋的完美躯壳被打碎,真正的自己就露了出来。如何与自己相处,如何与自己世界之外的人相处,成了她必须思考的问题。
少男少nv的心事就是如此隐秘、而又惊天动地,在不知名的时间里,在一朵花的背后,他们需要进行一场和自己的斗争。
打败自恋,这个目标太高了,没有人做到。
李琛铭要做的,就是从厚厚的自我建设的完美时间中先走出来,意识到尽管这个世界不为她所转,她仍可以用一些动态的方法,构建一个自我的小世界。
接受意外,接受失败,接受自己不被任何人ai的事实。
当所有她以为能够拉她一把的面庞都退出她的世界,没有伸出援手,她就会明白,她的世界始终如一地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她自己。
没有人,b自己,更能明白自己的喜恶。
没有人,b自己,更会倾听自己的心声。
她发现人cha0散去之后,始终站着的,是另一个想要开口的自己。
出于耻感,出于不可一世的念头,她始终不想承认自己最开始的一面——她脆弱、彷徨、孤独,希望在这个世界上寻找懂她的知己。
出于对不完美自己的耻感,她进行了这场与自恋角逐的斗争,到最后,才发现,即便没有段钧点醒她,也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她总会在这场梦中醒来,发觉自己寻找的是无边无际的寂寥。
如果本身没有,那怎么会追求到呢?
她的想法很多,悲伤也很多。
但她又是一个聪明的小孩,一边能够学习得很好,一边在生活的间隙中,面对这些令自己的心碎的问题。
至于她对段钧,她不后悔,也不内疚。
段钧说不要再见,那就再也不见好了。
可她总想着段钧在酒吧的那个眼神,什么情绪都没有,什么评判也没有,即便他目睹了自己所有的尴尬。
剩下的时间过得很快,高二下学期举行的大大小小的考试,段钧都缺席了。
他没来,卷子和条形码照发。
李琛铭每次考完都在教室里磨蹭一会,等人走的差不多了,就把段钧的条形码揭下来,贴在自己的一个便利本上。
她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只是想,反正也没什么用了,会被当垃圾丢掉,不如自己收着。
段钧没有留给她任何东西。他给了很多情绪,吻,泪水,但那些都是无法触碰的。所以李琛铭将这些条形码,当作上天替段钧留给自己的礼物。
寒假过完,李琛铭升入高三,段钧随着新一届的高二生开始上学。
现在,就是学校大的好处了,那么多栋建筑,那么多人,那么多场大会,他们再也没见过。
段钧恢复成往日的样子,懒懒散散,昏昏yu睡,闷了就早退回家去,在泳池泡着。
李琛铭呢,她的事情很多,学习的,人生的,无暇再寻找新的观察对象,使他进入自己的世界和身t里。
当一个要在你的生活中溜走,他不会穿着西装打着领带,与你签署一份告别合约。在一个静悄悄的夜晚,他吻过你的脸颊,头也不回地向前走了。
李琛铭在这场关系里,收获了自恋的破碎,那段钧收获了什么呢?
他不是什么都没收获的。
被t0ng了一刀的那个晚上,他久违地做了梦,梦见了七八岁的场景。
一向温婉的母亲坐在客厅,捧着电话哭泣。
父亲很ai他们,和这个家。
可这次,父亲打电话回来说,不想回来了。
为什么呢?
父亲没有明说,不是谁的错,只是他变了,人到中年,他厌倦了一成不变的幸福生活。
他想要不一样、想活出自我。
所以他把所有问题都抛给了母亲,要她接受,更要她解决。
不过首先,她要放他走。
他在睡梦中重温了母亲是如何流泪的,段钧记得很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