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为止,桓真能分析出的就这些了。
王恬倒退走路,问:“葛阿姊知道司马韬么?也是勇夫,武艺不如我,略比司马冲强。他扬言,你要真有本事,就上战场和他比。”
王葛心里正憋着一股火,这世间只有她知道,分裂的中原土地会给百姓带来何等规模的杀戮!她眼中发冷:“司马韬,能上战场?”
王恬语塞。正规的乡兵才在战时被调遣上战场,而他、桓阿兄、司马韬等,都是冲着准护军去的,不算正规乡兵。做不成准护军,再超过十五岁,就必须另谋进取路。
王葛语气坚定:“而我能去。他怎么比?”有何本事和她比?小小荆棘坡都不敢比,还敢大言不惭的比上战场?
桓真动容:“你想去战场?”王葛不是爱吹嘘的性格,她敢说,就证明深思过。
他和阿恬都知道,匠师确实可以去边郡、苦寒之地考郡级别竞逐赛,有的考核内容就是参战。他们还知道,天工技能的匠师参战,是能带徒制兵械的。
那兵匠师呢?兵匠师是不是跟天工技能的匠师享有同等之权?
俩少年快速交流个眼色,铁雷装着没看到。
251 岁月静好(感谢紫可心)
儿郎意气风发,谁没幻想过在马蹄喧嚣中,自己披甲执矛,一骑冲锋直取敌营?可现实是当上准护军后才有机会征战,加上练兵时间,怎么都得四、五年后了。
王葛悠长呼吸,不必隐瞒野心:“是。我想在三年内考取中匠师。”十五许嫁及笄,那最迟在她十四岁的时候,亲事就得有眉目。她已经十一,这个世道只给她三年。
是,其实可以二十岁再及笄,但那样一来,家人就会被乡邻议论、嘲笑,她是不惧风言风语,不能让大父母忍受那些。
铁雷都替王葛抱屈。匠师级别越高,女娘越少,原因众所周知。多厉害的王女郎啊,如果嫁给本事不大、小心眼的郎君,再有不懂事的姑舅,她还能制器吗?
铁雷取出行囊中的链枷锤,跑出一段距离,挥出粗链,刺锤如长在怪物上的拳,不按任何轨迹抽、收、绕,破空之风“呼、呼”作响。
此兵器是路途中,王葛用拣的木料、藤草制的。手执处为一尺长的木棍,刺状的锤是整木雕刻的,锤加刺有他一个拳头大。王葛将野藤和枯草拧成环环相扣的粗链,连接刺锤与木棍。
别看此物粗糙,真的很难练、很难防御。铁雷和司马冲对打时,抽到自己身上的次数远比抽中对方多。
铁雷趁着郁闷情绪,反而比往常灵透,练出了些许门道。可惜啊,他刚停下,链枷锤就被桓郎要走了。
不得不说,桓式和桓真这对叔侄,某方面性格很相似。司马冲满脸笑容出来官署,桓县令回来了,把链枷锤要走,嘱咐他先回乡兵营,看样子不会狠罚他。能保住乡兵身份就好,反正今年会稽郡无准护军,“五百怂夫”的坏名声可比他“粪夫”绰号臭多了。
九月二十九。
巳正刚过,四人到达苇亭。王恬不着急回浔屻乡乡兵营,为免遇到王家人,到时又一番推让客气,桓真带着他绕路去亭署。
近乡情怯?王葛可没有,她一步比一步快,走向那熟悉的篱笆院。家里的茅草屋顶被阳光照的亮黄温暖,鹅有灵性,一只只撑着翅膀往外跑。阿父的声音传来:“又闹腾。”
王艾娇软的学着阿父:“又闹腾,大鹅又闹腾。”
“好好认字。”
王葛高估自家的鹅了,它们列队从她腿边过去,“昂昂”叫唤,一停未停。
她走近,视野中的院子顿时被泪模糊。虎头竟然在家,和阿艾伏案同侧,教么妹诵书习字,两个小家伙的样子都稍有变化,他们长大了。阿父没变,在柴棚处的鸡窝前编草席,天冷了,鸡窝里得先铺草席再勤换干草。
天哪,院门口咋还有个鹅蛋,差点踩上!
似心有灵犀,王荇抬起头。
午正。
风徐徐吹,岁月静好。
王家烤饼、煮肉,欢喜得跟过年一样,阿葛离家四个月啊,终于回来了。家里早就添了一口陶灶,王菽、王竹一起烹食。
王葛沐浴洗头,换上大母缝制的新衣、新裙,她趴进老人家怀里,这一刻,她不去想自己真实的岁数,拈着裙,喜欢道:“有绣花哩,真好看。”
贾妪听到这话,比好看衣裳穿到自己身上还欢悦。长孙女这么有本事,是匠师了,往后穿衣就得体面。“乡上好几家布肆,就这家绣布的样式多。”
“大母去乡上了?”
“嗯。真好,真热闹。”
王葛心里挺不是滋味,大母以前一直呆在村里,现在一直在苇亭,要不是挑这么贵的布料,交给旁人不放心,大母还没机会去乡镇。
“阿姊,好了么?”王荇跑进来。
贾妪怕王葛湿发着凉,一直更换干布给她擦绞头发。
“快好了。”贾妪拿起篦梳,王荇道句“我来”,他要给阿姊篦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