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元直想起那时?自己亲手将这?把折扇拿出来?时?,彼时?的姜麓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而?自己痴长几岁,便唤他?“麓弟”。少年心肠赤诚,在他?暂住姜家的那些时?日细心妥帖,几乎抚平了那场灾祸在自己心头?留下的痛楚。
而?如今,他?却只?能对着这?把扇子空怀思?念,曾经的少年郎也已化为?了一抔黄土。顾元直眼底酸楚,闭了闭眼,哑声道:“麓弟何时?故去的?”
姜菀道:“算起来?,快两年了。”
“你们一直住在平章县?还是后?来?迁居了别的地方?”顾元直问道。
“多年前,先父先母便已在云安城扎根住下,靠着经营家中食肆谋生。后?来?,父亲染了重病,药石无医,便”她说?到此处,心中仿若被针刺了一般隐隐作痛。
“后?来?,我曾在京中四处探听过,却一直没有他?的消息,没想到竟是天人永隔。”顾元直眼底泛起泪花,他?仓促地扭过头?去,长叹一声,终究是潸然泪下。
姜菀的眼圈也有些红:“若非亲耳听见您的话,我怎么也不?会想到,先父与您还有这?段交情在。”
顾元直苦涩一笑:“姜姓并不?少见,因此我与小娘子相识这?么久,却从未想到过,你便是故人之女。”
姜菀平复了一下心绪,轻声道:“父亲甚少提起年少之事,若不?是母亲留下的日记中记录了昔日之事,恐怕我也不?知内情。”
“你母亲”
“您还记得当年在姜家时?,可曾见过一个与父亲差不?多年岁的女子?那便是我母亲。”姜菀道。
顾元直闭目思?索半晌,方道:“我想起来?了,那时?,麓弟的双亲说?,那是个因洪灾而?无家可归的小娘子,他?们把她从大水中救了出来?,暂时?收养在身边。”
“那您是否记得,我母亲的来?历?”姜菀的语气有些急切。
顾元直说?道:“他?们说?,你母亲与家人失散了,被救起时?已经奄奄一息,醒来?后?便有些神智迷糊,说?不?出自己家住何、家中有何人,只?记得自己的名字。”
姜菀沉沉叹了口气,喃喃道:“阿娘临终前便嘱咐我为?她寻找失散多年的兄长与双亲,可我辗转许久,却依然没有找到。”
“怎么?你母亲后?来?记起了自己的身世吗?”顾元直问道。
姜菀摇头?:“母亲只?记得她的姓与名,记得她有一位同胞兄长,却不?记得兄长的名字。”
一旁的沈澹忽然开口:“令堂尊姓?”
她回答道:“徐。”
顾元直与沈澹同时?面色骤变,似乎想起了什么往事。姜菀正低着头?看着那把折扇出神,没留神两人的神色。
“那令堂与家人失散那年,芳龄几何?”沈澹的语气有些波动?。
姜菀想了想,迟疑道:“大约十二三岁吧。”
此话一出,沈澹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他?眉头?紧紧拧起,好像在思?索什么难题。
顾元直看着姜菀,露出了一个慈爱的笑:“想不?到我与小娘子如此有缘。虽然麓弟已不?在人世,但好在他?还有血脉,我能见到你,也算是略感?欣慰。”
他?柔声道:“我曾与麓弟以兄弟相称,小娘子若是不?介怀,往后?不?必再唤我夫子,可唤我一声‘伯父’。我无儿无女,便会将小娘子视为?亲女一般,才不?算是辜负了与麓弟的情谊。即便没有这?段旧事,我也自心底很是喜爱小娘子勤学好问的态度。”
姜菀鼻头?一酸,低声道:“是,伯父。”
顾元直轻轻应了一声,又问道:“你家中有无兄弟姊妹?”
姜菀道:“我原本有位长姐,然八岁时?因病夭折,因此便只?剩了我与幼妹。”
“麓弟如今葬在何处?”顾元直抬手拭了拭眼角,“我想去祭拜一番。”
姜菀道:“便在城外的归泉山。”
因接连几日皆是连绵雨天,归泉山山路湿滑不?易攀登,便只?能等到了天放晴的那日才能够成行。
这?几日中,姜菀闷在家中,将父母的遗物翻来?覆去看了个遍。
沈澹那边也一直不?得空。天盛传进来?的毒药粉一事终于水落石出,便是这?番邦小国妄图借由?此物重创大景,牟利的同时?也想折损景朝的人力。好在及时?发觉,圣人下旨驱逐了尚滞留在国内的异域商人,并切断了与天盛的贸易往来?。
因此这?些日子,他?一直格外忙碌,一直到顾元直打算上山祭拜姜麓时?,也无法抽身前来?。
归泉山山路崎岖难行,姜菀曾劝过顾元直不?必亲自走这?一趟,却被他?摇头?回绝了。
寒风中,那碑上的名字愈发清晰。顾元直缓缓抬手抚上去,神情凄楚,喃喃道:“麓弟,我来?看你了。”
他?顿了顿。
“谁能想到,你我经年再见,却隔着这?石碑。”
“若不?是阿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