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了澡,陆时年随手把头髮吹到半干,就坐在书桌前打开了电脑,除了正常的工作,这些天她还要看往年的资料,杂乱的数据从眼前飘过,忍不住轻轻揉了揉眉心。
咚咚咚——极为轻微的敲门声,轻微到陆时年觉得,自己仿佛是出现了听觉错误。
顿了一下,陆时年还是走过去开了门,刚开了一条缝隙,就见到一个身影迅速闪了进来。
顾寄欢背靠着墙壁,长长出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没人发现。”
她的眼睛咕噜噜转着,有些澄澈的可爱,引得陆时年心里的沉闷微微一松,无奈道:“你这是在演谍战片吗?”
“差不多了。”顾寄欢无奈地耸了耸肩,“我观察了好久,终于才发现这会儿没人看见,我也是动作灵敏,才能偷偷溜过来的,等会儿还不知道怎么回去呢。”
“十一点之后,就没有人走动了。”陆时年淡淡说道,“奶奶固定十一点睡觉,所有人全都停下动作休息。”
“那你不早说。”顾寄欢下意识嘟囔了一句,“我还以为你家二十四小时戒备森严呢。”
“你也没问我啊?”陆时年眨了眨眼睛,不止没问,谁能想到,分开还没有三个小时,这人就自己跑过来了?
她心里有些高兴,但还是压抑住了唇角的弧度,眸色镇定自若地看着顾寄欢。
“你这话……是暗示我以后半夜来偷吗?”顾寄欢笑吟吟地看着她,双手勾住了她的脖颈,与她面对面四目相对,“小陆总,这样偷着来可不好。”
家居服的袖子很是宽松,抬起手来,衣袖就落到了手肘,顾寄欢的小臂就这么直接贴在陆时年的脖颈上,一阵阵有些烫人的温度传过来。
“这么晚来有什么事情吗?”陆时年的目色有些微微躲闪,语气淡淡说道,“奶奶已经同意你明天回去上班了,按照她的性格,肯定不会后悔。”
“不只因为这个。”顾寄欢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看着陆时年缓缓说道,“是因为,觉得你心情不好啊,陆大冰山,你能不能对自己好一点?别什么都憋在心里好不好……”
话音未落,她腰间微微一紧,整个人被陆时年抱进了怀里。
陆时年的眉心压在她的颈边,沉默了良久,轻轻在她的颈边蹭了蹭:“我没事,真的没事。”
陆时年是真的没事,她这么多年来习惯了,可当顾寄欢这么说出来之后,她才发觉,自己心里真的有点淡淡的委屈。从来没有人关心她心情好不好。
又是一个阴雨不定的天气, 雨夹着雪,雪花很细很小,落在地面上就化成了水,然后结成一层薄薄的冰层。
一般这样的阴雨天, 医院里反而会轻松不少, 很多病人不会选在这样的天气去医院, 当然,除了骨科, 今天摔倒受伤看骨科的人不少。
因为天气阴沉, 连带着整个医院的环境都有些阴沉, 心外科病区静悄悄的, 只有偶尔走来走去的护士的脚步声。
顾寄欢却没有闲着,她一回来就接手了那个麻烦的心臟肿瘤的病人,现在正坐在谈话室, 身边是李明月, 对面是一老一少两个家属。
老人头髮花白,看上去七八十岁的年纪,身上的棉服衣袖破了口, 露出些白里夹着灰的棉絮, 洗得掉了色,却还算是干净, 她看着顾寄欢满脸都写着焦急。
她身边的少年,外面的羽绒服里面, 穿着一件高中的校服,十六七岁的年纪, 满脸都写着稚气,眼睛里却是亮亮的, 紧紧攥着身边老人的手。
顾寄欢挺顿了一下,给他们些许时间理解自己话语里的内容,然后才问道:“我刚才说的情况,你们大概听明白了吗?”
老人顿了一下,勉强点头道:“差……差不多……”
顾寄欢有些头疼,语气却依旧耐心,轻声道:“家里有没有别的家属?李进的老婆现在能不能赶过来?”
与病人家属沟通,取得病人家属的支持,这是非常重要的一环,眼前一老一小,看上去都不像是能拿主意的样子,顾寄欢也有些不敢确定。
“她死了。”少年的声音冷冷的,打断了顾寄欢的话,“医生,我长大了,我爸的事情,我能做决定。”
“抱歉。”顾寄欢微微一怔,却也发现了不对劲,这个“她”是少年的母亲,在他口中却这么简单粗暴直接说出来“她死了”这样的话来,总觉得像是另有隐情。
“那好吧。”顾寄欢点了点头,“李进的情况我大概说清楚了,你们还有别的问题吗?”
老人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整个手都在颤抖:“医生,他本来只是胸口疼咳嗽,怎么会没得治了呢?怎么会这样?你们是不是看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