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迷离,这个秋夜分外凄冷。街灯昏暗的光把人的身影拖得又细又长,更显出形单影支的悲意。
她默默地子着那间小小的铺面。看着那佝偻着背脊的身影吃力地搬动那些果箱。口齿微动,却始终没有发出声音。直到那人直起腰拭汗时下意识地看过来。
目光相对。愕然喜!生气!伤心刹那时光仿佛因这子而成永恒。她在那人的眼中看到太多太浓的情与太多太烈的痛。心口又开始隐隐作痛。呆怔片刻,林媛上前,低声开口唤了一声:“妈”
好像老了很多。妈妈!在安宁的记忆中,她没有这样多的白发;不是这样佝偻着背脊;不是这样的动作迟缓为什么只是半年未见,记忆里那个做事麻利,脚步匆匆的妈妈就仿佛不再存在?!
有些鼻塞,酸酸的,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在那样深沉的凝视中有些忐忑。或许,她仍是在生气,并不肯接纳她的归来,那样的话,她又要怎么办?!
无声的凝视,虽然短暂,却让人觉得漫长得似一千光年,难堪到想要逃掉。可,并没有预想中的责骂。在那一声淡淡的“把东西搬进来”中,林媛恍然记起安宁的妈妈李美艳寡言少语的个性真的是天生的性格如此还是因为生活的磨难,竟让两母女间都那样沉默。以至安宁心底结下死结或许,妈妈并不爱我!如果没有我的存在,她会生活得更好一声叹息,空洞洞的,不在耳边,而在心底脑中回荡。她抿了抿唇。弯腰抱起装着苹果的果箱跟进门去。
就在这间小小的水果店里,安宁度过了短暂一生中的大半时光。而李美艳就是靠着这间做街坊生意的小店养活了女儿。
曾经,她就坐在那张小椅子上,趴在叠高的水果箱上做作业;曾经,她在那道布帘后的小厨房里偷吃卤味;曾经,在狭得站上两个人就转不开身的洗漱间里用冷水冲凉,冷得几乎落泪;也曾经,从通往二楼阁楼间的小木梯上跌下来,手臂大腿上一片淤青,她却只是对着为她上药的妈妈没心没肺地笑
真是种奇怪的感觉,明明从未经历过的事却这样自然而然地涌上心头,那样亲切,那样熟悉,仿佛这间小小的房子里每一个角落都留下记忆的痕迹,充满了怀念的气息。
“吃饭吧!”当她从回忆中猛醒时,已经是坐在饭桌前。小小的饭桌,只有一道青菜,两碗米饭。“今天太晚了,明天会给你煮些好吃的”
心头一热,林媛脱口而出:“对不起”这句“对不起”是安宁要对您说的。这些年来,您为她受的苦,流的泪,她已经没有办法回报;这句“对不起”是我要对您说的,对不起!占据您女儿的身体,甚至连她已经不在的事实都不能告诉您;对不起!无耻地接受了本不是属于我的母爱。但,请您相信,我会代替安宁爱您!妈妈
“你”不能不惊讶。李美艳已经很久都没有从女儿嘴里听到这三个字了。她们母女之间,没有“对不起”也没有“谢谢”从那个混蛋丢下她们母女之后。而她,也始终都觉得自己亏欠了女儿,是她这个做母亲的没用,无法给她一个幸福的家庭,也无法给她富裕的生活,甚至不能很好地管教她,让她一点一滴地变坏,最后沦落在外
“妈,我有件事要告诉您。”
李美艳抬起头,看着女儿有些陌生的严肃表情,有些茫然。
“我怀孕了。”
仿佛是核弹突然引爆,李美艳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
“我决定生下这个孩子。”
所谓的五雷轰顶也不外如是吧!
林媛低下头,看着李美艳放在桌上的手微微颤抖。除了沉默,不知还能再做什么。
“是是那个烂仔的?!”声音发颤。李美艳只觉心如刀割。都是她的错。如果不是上次在电玩室里打了女儿一耳光,她就不会和那个烂仔离家出走了不敢再看女儿,她站起身,脚步踉跄“我去盛汤”
隔着一道布帘,林媛可以清楚地听见厨房里传来打破碗的声音,还有捂宗鼻,压抑的哭声。
“对不起啊!安宁,还是让她哭泣了”在那个世界,我的妈妈也在哭泣吧!妈妈,如果早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就先给您打电话了,直说得您烦了厌了才收线妈妈,对不起啊!早知道这样,我就不会大学四年都不肯回家,总是要您到学校来探望我。明明毕业后会有很多时间去追逐梦想的嘛!为什么偏偏要每个寒暑假都去剧组跑龙套?为什么要接拍那些平面广告呢?对不起啊!妈妈,让您白发人送黑发人只希望,张叔叔不要记恨我之前的阻挠和冷淡,继续好好照顾您
“妈,如果真有来生,你一定要做我的女儿!”心中所思,就那样自然而然地说出口,却让端着汤出来的李美艳立刻又红了眼圈。
一口浓汤入口,就知道是文火煲的“老火汤”没几个小时的工夫根本不会这样入味。看看桌上仅有的一碟青菜,喝着浓香爽滑的老火汤,林媛比任何一个时候都更能体会到母亲的心。
母亲的爱啊!或许就是这样一碗老火汤。平平常常,细品却能感受到那慢慢熬入汤中的爱。那个世界,母亲每次来探望她时都会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