挪。
云不意还想争取一番,阿棋就已经气势汹汹走过来,本想捉他的枝叶,手伸到一半又顾忌秦方和秦离繁,硬是拐了个弯将黑猫提溜起来揣进臂弯。
猫猫入怀的瞬间,阿棋一愣,随即眉敛目沉地横云不意一眼,眼下的小痣随着他怒气上涌愈发红得吓人,几乎要化成血点滴下来。
“秦君子,请管好你家的灵草。”阿棋沉声说道,“即便您是首富,也不该纵容它在普通百姓家里肆意妄为!”
“嗯,你说的是,是我管教无方。”
秦方微笑着在云不意主茎上敲一下,动作轻巧,声音还脆,没有十年敲木鱼经验练不出这个手法。
“谁教你的无故擅入民宅,快回来。小重山千金换一把,又不是什么稀罕物,你若喜欢这个味道,我让人买一车就是了。”
听听这讨嫌鬼说的,是人话吗?
云不意缩在盆里的两片叶子哐哐抽他手指,游出去的那片却浮到半空,与阿棋怀中的黑猫对视。
黑猫看了他片刻,眨眨眼,微翘的眼角弯起,仿佛两道笑弧。
得到答案,云不意用一根枝条在空中绕出了个一笔画笑脸,然后退回门外,顺势圈住秦离繁肩颈。
——如何?
秦离繁贴贴他的叶子,甩去一个眼神。
盆里两根枝条探出,左边“o”,右边“k”。
虽然不知道这图案的出处,但云不意从前用过,是肯定的意思。
见状,秦离繁点了点头,走到父亲身后。
秦方一直在暗暗观察阿棋,见他神色一松,不欲多说,抱着猫就要过来关门,便趁着他走路的功夫说出最后一句话:
“今日傍晚我会去松涛湖,如有需要,可往那处寻我。”
话音未落,柴门砰然关上,扬起的灰呛出他一声咳嗽。
秦方吸了吸鼻子,果然听见身后响起了两个小没良心的笑声。
……
松涛湖畔遍植松柏,湖中淤积着多处小岛沙汀,长满了半人高翡翠色的小重山。晴日下,风动树影落了满湖波涛,风声水声婆娑入耳,浑然一体。
时值傍晚,夕阳入水,湖面泛起粼粼金光,水波拢着碧树青山,人行其间,如入画卷。
秦方买下一架乌篷船,用手帕叠出一个小人儿立在船头,由它驾船行湖,自己则倚坐在船舱里,摆一副洒拓公子的款。
云不意心内翻个白眼,一整个挂在秦离繁身上,卷走秦方正要伸手拿的整盘云片糕,咔咔嚓嚓吃了起来。
“我方才在门外嗅了,屋里的确有小重山的味道,也有那种黑泥的恶臭。前者更重一点,不过后者存在感鲜明,难以忽略,所以还是被我发现了。”
秦离繁点头:“嗯,我也有所察觉。那股味道实在很特别,仿佛人之将死,灵魂在躯壳中腐烂成泥又沤了许多天,已经不单单是臭那么简单,更是针对灵神的冲击。”
“灵神”这个词凡人不常用,是他从前跟随秦方在出过仙人的地方生活时带出的习惯。
老实说,那并不是一段愉快的日子,即便只是偶然的惯性回想,都让秦离繁心情低落。
云不意瞥他一眼,伸出枝叶摸了摸他的头,又问秦方:“你方才叫那个阿棋什么?玉家大公子?”
秦方拈起一块桂花糕:“是。他生得有九分像我以前见过的玉家大公子,玉绮芳……别这么看我,虽然名字女气了些,可那人是货真价实的男儿身。”
云不意:“九分像……剩下的一分差在哪里?”
“装束,气质。”秦方点点衣襟,“若是哪天我脱下锦衣华服,换上粗布麻衣,再如他那般收敛锋芒隐藏性格,最终出来的结果就会是他那样——先前与他几度照面,你们可曾注意到他容貌不俗?”
云不意想了想,倒吸冷气。
别说之前买包子的时候了,就是在刚才的会面中,他也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人长了一张称得上精致昳丽的脸,唯一一点关注也全奔着那颗痣去了。
秦离繁与他对视一眼,尴尬地笑了笑。
秦方轻笑:“不用不好意思,你们没发现,说明人家伪装得好,绝不是因为你们眼瞎心盲。”
“……”
云不意凶巴巴夺走了他吃到一半的桂花糕,扔湖里喂鱼。
秦方不以为意,换了块新的,这回倒是正经起来:“我们现在并不清楚黑泥是什么,便不好贸然动——姑且称他为阿棋。倘若他真是玉家那位,跑路的法子多得很,连我也逮不住,若是惊着他把人吓跑,线索就断了。”
云不意啃完云片糕,拎起茶壶在盆里均匀地浇一圈:“知道,所以我找到了别的突破口。”
秦方早有预料:“你认为那只猫一定会顺着我的话找过来?”
云不意从他袖子底下钻过,捞了一块桂花糕:“它会的,我们用眼神说好了。而且,谁说它是普通的猫?”
与黑猫对视的那一刻,他确信自己听到了它的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