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定自若,他从不会在外人面前展露任何情绪,这是商人必备的演技。
即使内心动摇到快崩溃。
助理一遍遍核对行程,一字不漏复刻出企划书的内容,但很快被手掌截停。
训练有素的助理很快把嘴巴连着耳朵都主动闭上,目光仅停留在电脑屏幕。
“你不要试图去毁掉你自己,也不要毁了她。”男人捏了捏眉心,强压怒火,逼迫自己冷静,“我和你妈妈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们,我们四个人的生活在这之前,没有任何不妥。”
那边很久没吭声,从小就是这样,alex表面上总是洗耳恭听,对长辈毕恭毕敬的样子,实际呢?这人到底在想什么?他并不清楚。
一想到这,他更是有点烦躁这样的沉默对抗,语气不耐:“你听懂了没?”
那边的人没回答这个反问,而是自顾自地说:“舅舅清醒的时候,总是理智更胜一筹,但人类终究是情感生物,不可能在意识模糊的时候还能欺骗得了自己。”
听筒里语速不急不缓,比想象中更沉稳冷静。他一直以为alex还是个孩子,其实是个早就脱胎换骨的大人了。
男人将这话琢磨了很久,好几分钟后才意识到,自己理智不清醒的时候,都透露出了什么。
从小带大的侄子像是正处迟来的叛逆期,不留给长辈任何回旋余地,直接将所有话在此挑明:“我的父母关系变恶劣,母亲为什么离婚,为什么会抛下我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以及……妹妹的父亲究竟是谁,这一切我全都知道。”
“你……”
“所以,我认为舅舅没有理由,也没有任何资格来批评我的所作所为。”
车内恢复安静,司机正一言不发开车。男人明白,他可以在此放肆妄言,在这尽情地教育训斥,日本人和他语言不通,助理更不会八卦他的私生活。
可他在这时候,只有措手不及。这个男人把生意像在牌桌上出千一样理所应当,混淆黑白,但生活上的一切,每件事都在脱离他的操纵。
从出生起就相伴的亲人是,养育了十几年的孩子是。
还有他亲生的女儿。
男人捏紧了手机,因为在这种时候,他才想起来俞粼无名指上的痕迹到底在哪见过。
正和他通话的人手指上,就有同样的定情信物。
咖啡店的屏幕号码换了一批又一批,alex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小票,和屏幕上的号码对上了。
手心被温热的杯子暖得更烫,电话那头却冷了很久,聪明人之间从来不需要把话挑明,光是这些,两个人都能心知肚明。
“舅舅,你知道吗?虽然我和你是亲人,共同生活了那么多年,可我终究和你不一样。”
那边的声音依旧冷淡阴森:“是么?我倒觉得,你和我没有任何不同,只不过,你装的比较好而已。你要是做生意,应该会比我更懂什么叫无耻,什么叫道貌岸然。”
“谢谢。”alex笑着应下这个来之不易的认可。
他透过店门看向外面的广告牌,有几个品牌就是舅舅早年间赌博般押注了原始股,他们从籍籍无名到如今的崭露头角,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股价涨了多少。
“我想要说的是,我很敬佩舅舅成功,利用信息差和人脉赚大把钞票,能把颠倒是非玩透,能在各个场合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我前几年的梦想,就是成为您这样的人。”
“可是,后来我才知道,舅舅因为这些所谓的成功,所谓的脸面,伤害了很多人,做错过很多事,在心里藏了很多想说又不敢说的话。”
那边嗤笑道:“你现在真是翅膀硬了,拐弯抹角地指责我?很好。”
alex语气诚恳:“我没有指责的意思。”
男人的手指捏得更紧,他不耐烦扯了扯领带,解开两颗扣子,他今天居然觉得,这身西装有点合身到让人窒息。
他被自己养大的孩子逼到走投无路,逼到只能去面对那么些年的纠葛,他烦躁到已经不想再多说什么,他想挂断电话,想赶紧忙完这手头上的事情,过几天就去上海狠狠教训这家伙一顿。
电话一直通着,但谁也没再吭声。
羽田机场离港区仅有25分钟车程,日本街道30几年没怎么变化,车辆穿过窄小的居民区,绕过繁荣的商区,到最后司机稳稳停下,刚好在会议开始前5分钟准时到达。
车门开启,男人抬头看了一眼自己即将要收购的公司,这整栋的玻璃建筑,即将成为他的重启的一颗新星,更宏大的商业版图就要像星系一样互相用引力串联起来。
他的身价,地位,无疑都会再往上走一个档次。
助理送走司机后,提醒道:“向总,高层都在顶楼等着了,这次,社长会亲自接见我们。”
他轻点头后,深吸了一口气。
上海的街道,alex端着半杯咖啡在十字路口处四周张望,越过川流不息地马路,果然,他看到了那个向自己招手的女孩,笑脸盈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