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将琉璃碗拿过来,挖了一大口填进嘴里。
刚在宫里受气的他,回来面对这种一口一口的场面,突然觉得那些都不算什么。不就是削藩么,他的那些好兄弟都能接受,他又有何不能接受。反正晋州与别地不同,边关不是沈家旧部,就是他的人。不能在明,那就在暗,不过是换汤不换药。
是的,继废太子之后,弘景帝又折腾着削藩了。
他所谓的削藩是封地保留,但藩王归京。
既然藩王都归京了,手中的兵权自要上交,甚至藩王拥有的一系列的特例,例如可以建卫,拱卫藩王府的安全以及藩王自身安全,以及默许扣留封地里一半的赋税供以建卫之用等等,都没有了。
一卫是三千,三卫就是九千,只要明面上不过万数即可。这是属于藩王的私兵,但一般都是会暗中多置,就好比晋王,他的私兵便有五万之数。
如果一旦归京了,就代表不能拥有自己的私兵。且归京之后,就在弘景帝的眼皮子底下了,想要做什么都缚手缚脚。
其实对此,晋王并不意外,解决了东宫的威胁,接下来本就该是他们。
他父皇老了,老了就会怕,老了就想把一切都拽在手里,捏在掌心里。尤其经过那一番事后,更是让他有一种危机感。
一种急于掌控一切的危机感。
当然归京也不是没有好处,甚至诱惑更大。
在京城,离弘景帝近,离朝堂近,离那个位置自然也近。之前诸王费尽心思,想滞京不归,不就是打着这个主意。
所以毫无意外,经过一番挣扎后,安王最先响应,再之后是鲁王、永王、代王。都默认了,晋王也只能被赶鸭子上架。
其实即使不是这种局面,晋王扪心自问他也会答应,藩王虽是天高皇帝远,可惜不能长久。但凡诸王之中,有一人登上那九五之尊的位置,等待其他人的就没有好下场。
好点的,在封地里当个只吃俸禄不管事的藩王,日日受朝廷监视。就如同弘景帝的剩下的那几个兄弟。不好的,可能是守陵,可能是圈禁一辈子,也可能是寻个名目就病亡了。
一气儿吃下整整一碗的冰碗子,晋王终于把心中的郁气给捋顺了。
抬头就见面前有两张脸,有些幽怨的看着自己,接着他才发现自己干了什么,他竟抢了女人儿子的吃食。
作为一个王,晋王肯定不会承认自己错了。他清了清嗓子,十分大方道:「再端一碗过来,没眼色的,没看见侧妃和小公子都想吃!」
这毕竟是晋王府第一次有人生孩子,以前胡侧妃自然被忽略了,而瑶娘当年生小宝的时候不在王府。
晋王记着之前蕙娘说的话,当初瑶娘生小宝,连接生婆都不敢请,早早就命府里开始准备了。
内务府那边也送来了人,接生嬷嬷备了两个,奶口备了五六个,供以挑选。只是这种时候谁敢用这些人,无疑于是在给自己找麻烦,所以晋王命人私下在办这事。
王妃也送了一个人过来,说是她表妹晋阳侯世子夫人惯用的接生婆,手艺人,家中几代都是做接生这行当的。
瑶娘见了人,确实与一般接生婆不大一样,白净体面,说话做事都是有章有法的,不让人心生厌恶。
王妃既然好心送人过来,瑶娘必然要收下,只是用于不用还是看她自己。再说了,她知道晋王命福成私下找了稳婆,所以也就没把这事当成回事。
越是临近产期,院子里的下人越是紧张。
瑶娘本来不紧张的,在这种气氛之下,也不免紧张起来。
例如她就是站起来的时候,肚子抽疼了一下,红绸几个就都围了过来。她要是表现的哪儿不舒服,大家就紧张兮兮的。有一次,一日把刘良医叫来了三趟。
这种情况下,不紧张也难啊。
天气又热,一种焦躁不安的气氛在酝酿。
尤其这些日子晋王也忙,之前说削藩之事,只是弘景帝提前给几个儿子打了招呼,这种事放在朝堂上自然要议的。
议的不光是削藩,还是削藩了之后诸王该如何自处,以及封地里的一些军政大务。其实与其说是弘景帝在和大臣议,不如说是在与诸王议,这算是一种另类的儿子和老子讨价还价。
大家都心知肚明,就看这其中的度在哪儿。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但又不会太过到触犯了弘景帝的底线。而对于安王等人,如今能多争一些自是好的,总比一切尘埃落定后,你再去争再去抢,也没人会理你啊。
这其中所要调停的东西太多,再加上彼此之间不停地给对方下绊子,晋王也忙得脚不沾地。
终于过了刘良医掐算出的产期,瑶娘还是没有动静。
这下刘良医也不准了,还是王妃送过来那个姓李的稳婆,过来帮瑶娘摸了摸胎位,说是还没到时候,至少还得十多天。
这李稳婆自信满满,胸有成竹的,瑶娘也知道有些稳婆因为接生多了,光用手就能摸出妇人什么时候生,遂也就听信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