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连许应然自己都不知道,这里面会藏着什么秘密。
“请老师进行过一段时间发音矫正,”青年温和而坦然,“岑小姐或许见过相关报道,我十几岁的时候,曾经在河谷发生过一起绑架案……”
绑——架——案——
岑小枝手指一紧,身t近乎戒备地紧绷起来,快十厘米的高跟鞋像两枚尖锐锋利的巨大钉子,把她牢牢钉在这个隔了十年骤然出现的受害者身前,耳不能听,口不能言。
“医生说是jg神刺激引起的功能x构音障碍,可以通过训练矫正,家里就为我请了老师……”
岑小枝僵y着努力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她几乎快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
今晚的礼服和首饰走jg致优雅的风格,为了搭配,化的妆不算浓,根本不可能盖住她惨白的脸se。
岑小枝快要停转的大脑只剩下两三个为失态开脱的借口。
赶快离开,她对自己说。
许应然还在不疾不徐地讲述,轻描淡写地牵连起听众地回忆。
十年前许氏独生子在河谷被绑架足足失踪了九天的大案,即使在紧随而来的烈x传染病新闻中也博得了一席版面。灾难爆发之际,许氏捐献了二十万份血ye检测剂,免费供给公众使用,随后找回ai子,可谓善举得福报,至今仍然作为许氏集团对社会负责的榜样事件提及。
不过世界上闹哄哄看客虽多,聪明人却也不少。
纵然消息封锁,没有任何一家媒t报道过他被发现时发着高烧,昏迷不醒,因为怀疑染病,同样被隔离在戒严区,但前后时间暧昧,影响轰动,许氏除去直接捐献,出人出力,鞍前马后,足够有心人隐晦猜到事情真相。
许家是用钱换儿子。
许家是商人,发迹的百余年来,他们做的是医药基因生意,不是慈善事业。
是故他这些年甚少抛头露面,坊间也多有传闻,言他虽保住一命,但传染病甚烈,给他留下终身残疾,形容难堪,所以羞于见人。
这部分当然是假的。
他观察着岑小枝的反应。
一个故事如若讲过了无数遍,即使叙述者仍未疲倦,听众的反应也像排练预演过千百次的舞台节目,熟悉到乏味。
这些年来,许应然直接或间接接触过不少河谷事件的亲历者,各se媒t笔下陈旧发h早已失去情绪时效x的报道经由一遍遍复述,也已巧妙地融入了这个既不真实也不虚假的故事中。
一次又一次的,那位因丧子而jg神失常的妇人行到了河谷新地生物研究中心,碰巧看见了随学校出行参观的许家独生子,并且错认。随后而来的挟持早在文学作品、影视剧集、乃至司法机关冰冷切实的卷宗里实施过千百回。妇人以超乎想象的行动力从随行老师、结伴同学、甚或研究中心安保人员的目光下,成功得到了这个身价高昂的男孩儿,将他藏进地下室。
藉由临时更改行程返家的巧合作掩护,惊愕的许家在第四天男孩儿仍迟迟未归时才察觉了儿子的失踪,报警展开搜寻。幸好纳税人出钱养活的并不总是无能者,案发第九天,焚花病毒爆发之际,警方终于及时寻找到线索,击毙绑匪,解救出了庞大基因王国唯一的继承人,让故事不至中断。
尾声中,理所当然地,养尊处优突遭大难的小少爷受到了不小的惊吓,醒来时竟全然遗忘了这一切,茫然坐在医院白se的病床上,只有笔录、口供、媒t报道交织而成的现实陪着他。
“医生说,这属于创伤后应激xjg神障碍,人t为了自我保护和调节,选择x地忘记了一部分不能接受的事情……”
然而故事到此,却还未完结。
为了寻回失去的记忆,少年付出了诸多努力,他找到焚花的幸存者、找到参观中心的目击证人、找到河谷焚城事件的研究者,在那些或同情或微妙的目光中,借由人们纷纭的应和拼凑起一段支离破碎的真相。
许应然仍在讲。
岑小枝专注地看着他,和往常听故事的人们都不一样。
俞平涛有些烦躁地从应侍生手上端过j尾酒一饮而尽,目光转向大厅内侧。
老实说,他不喜欢这个故事,也不喜欢许应然在这上面的追根究底。
他们已经把这个故事掰开了、r0u碎了、检查了无数遍,线索、证据、逻辑链条,那些si了的活着的当事人。而每一环,每一个细节,都坚y地昭示着故事曾如此发生。
可许应然还是不相信。
这个故事过于完美无缺,反而失去了真相应有的粗糙。那些不讲道理的巧合一桩桩被安排成自圆其说的因果,生活不会这么打磨剧本。
这一点俞平涛很同意。
但作为一个大家族的成员,他同样明白另一件事。
如果每一份证据都显示出同一个结论,那么这就是真的。
或者说,至少讲故事的人需要它是真的。
许家只能给出这个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