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酌跑了一个多小时,速度又快,回来时已是一身的汗,身上的背心没有一处是干的。
晨跑的确是消耗精力的有效方式,身体疲惫不堪,大脑也从前一夜的梦境中暂时脱离出来。
段酌竟感觉到几分解脱。
他推开一楼的入户门,一只脚刚踏进去,迎面撞上正从楼上下来的季眠。
“哥?”季眠错愕地看着浑身湿透的段酌。
一瞬间,少年清澈的嗓音仿佛与梦境中微微喑哑的声音重叠。
段酌身形一顿,那些好不容易被他藏匿的梦境内容又开始浮出水面。
“您去跑步了吗?”
季眠说着,下了两级台阶,段酌则是往后退了一步,原本已经踏进门的脚又撤回到了门外。
他不想跟季眠靠得太近。毕竟出了一身的汗,此刻身上的味道着实算不上好。
“嗯。你呢,去哪?”他问。
声音一出来,段酌才发觉自己的嗓子也是哑得不像话。
他直勾勾盯着季眠的脸,想从这张熟悉的面孔里辨认出什么。扶着入户门的手不自觉用力,指节泛白。
没人注意到段酌的身子有些抖。季眠没察觉到,而段酌自己居然也没能意识到。
“我去买早餐,想顺便去看看语曼姐在不在家。”季眠摸了摸脑袋,露出一个略显腼腆的笑容,“哥,您知道语曼姐最近去哪了吗?我回来好久了,都还没见过她呢。”
一提到穆语曼,他的语气都是轻快地扬起来的——
段酌的身子猛然间降了温。
“哥?”
“不知道。”段酌冷声道。
躁动的理智冷却下来,从里到外的燥热在顷刻间散去。折磨了他许多夜晚的热意,只因季眠的一句话就彻底消除殆尽。
对段酌而言,这似乎是件好事情。
季眠遗憾地“哦”了一声,又问:“那哥,您想吃什么?我正好去买。”
“……用不着。”
“哦……”
见段酌一直扳着门,季眠三步并作两步下来,迅速出了入户门。
他前脚刚踏出门外,后脚入户门就“啪”地关上。
季眠回过头去看,钢制门却将他的目光隔绝在外。他没能看见段酌的背影。
为期两周的假期结束,季眠回到学校开启了他的高三生活。
论勤奋程度,季眠在整个班级里即使排不到第一名,也绝对是在前三名里面。
加上他的学习能力强过大多数的高中学生,这才能实现高二一年从年级垫底到班级中游的逆袭。
而最后的这一年,他比高二时还要更用功。
只是季眠发现,段酌似乎不像高二时对他那样好了,每次自己回去,他的反应总是显得过于冷淡。
哪怕是他把自己进入年级前一百名的成绩单拿给段酌,他也只是淡淡地扫一眼,不咸不淡地说了两句话便结束了。
这令季眠很受挫。
不知为何,他唯独期望能得到段酌的肯定。
察觉到段酌对自己漠视的态度,季眠在学校里沉默了快两周。
上周末,他没有打电话回去说要回家。这是季眠第一个在学校度过的周末,却并未接到来自段酌询问的电话。
这段时间,关于段酌对他的忽视,季眠做不到对此视而不见。
他忽然就开始怀疑,也许他哥其实并不期待他回家。
可他搞不清楚缘由,又不敢妄下定论,只能怀揣着一颗忐忑不定的心不住猜疑。一会儿忧心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情惹段酌不高兴了,一会儿又担忧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情,再后来,便安慰自己也许只是段酌最近太忙了。
就这么难受了好几天,又到了下一个周末。仍然没收到段酌的任何来信。
周六晚上,季眠做了一会儿题,从柜子里摸出他的诺基亚老人机。
这是段酌送给他的。
原本段酌是要买一部智能手机的,不过被季眠以“我自制力不够,会影响学习”为理由拒绝了。段酌转念想了想,觉得也是,于是便把家里之前的一部老人机给他打电话用。
季眠还记得,当初他哥把手机给他的时候,对他说:“有事就打电话,别憋在心里。”
现在,郁结在他心里憋了有两个礼拜了。
犹豫许久,季眠还是拨通了段酌的号码。
在通话铃声快要结束的时候,电话终于被接通。
“喂,”季眠听着话筒里的动静,轻声叫段酌:“哥?”
几秒后,听筒传来段酌的声音,只有几个字。
“有事吗?”
像是一盆冷水猛然砸在季眠头上。
他切切实实被噎住了,想说的话也因怔神而全被他忘记了。
“……没什么事情,”他张开嘴唇,极其艰难地发出声音,“哥您……在忙吗?”
“在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