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如出月子那日，是个大晴天。
她痛痛快快洗了个澡，抱着巷东头刚出锅的果子坐在廊下晒头发。
庭院里，陈玄卿一身粗衣，坐在木墩子上，正照着覃如画的样式做婴儿床。
名家之作的宝剑被他当成了削木头的工具，面无表情地削出一地木屑。
原本这活，覃如想托李言之找个木匠做的。
结果被陈玄卿拦了下来，说什么他擅长做这些。
覃如索性就交给他折腾，自己在旁边看热闹，半点没有使唤皇帝干活的心虚和忐忑。
“咿呀呜”
婴儿的闹声从半开的窗户传出来，覃如探头看了眼床上的儿子。
月余的时间，小家伙已经张开了不少，五官还是随陈玄卿多一些，但眼眸很像覃如。
微圆的眸子，扑闪扑闪地看着人，可爱又乖巧。
覃如将孩子抱了出来，靠在凭栏处看他爹做婴儿床。
不远处的水井口，月华正在洗尿布。
“你瞧瞧你多幸福，你爹堂堂一个皇帝给你做婴儿床，你月华姨之前是做刺客的，现在给你洗尿布，你娘我…生你吃了那么多苦。”
其实她生孩子也没吃太多苦，月子中孩子大部分时间都是月华和陈玄卿轮流带着的。
但一点也不妨碍自己往脸上贴金，故作深沉地教育起小婴儿，“所以你长大之后要好好孝顺我们，知道吗？”
小婴儿藕节似的小腿蹬了两下，像是回应她的话，把覃如看乐了。
母子两嬉笑玩弄了好一会儿，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见起风了，覃如就抱着孩子回到了屋子。
她陪着孩子睡了会儿觉，再睁眼时，外面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估摸时辰不早了，她不想打扰月华休息，自己披了件外衣外出找些吃的。
她住的屋子是主卧，穿过一段游廊会先经过书房和客卧，再到厨房。
书房还燃着烛火，勾出两个影影绰绰的男子背影。
其中坐着的那个是陈玄卿，另一个…大概是常明。
他时常会趁着夜色潜进来，给陈玄卿送奏折批复。
“陛下，您打算什么时候带娘娘和小殿下回去？”
屋内传出的问声，绊住了覃如的脚。
“再议吧。”
之后是陈玄卿的声音，“管好自己的嘴，不要和她提任何回皇城的事情。”
“可马上小殿下就满百日，若再不上皇室玉牒，恐怕宗室那边不好交代”
“而且陛下您登基后迟迟未立后和选秀，宗亲中几个王侯都有些躁动。前些日子，襄王借着东边水灾闹了好大的动静，似乎是想总揽水务之权。”
“朕知道了。”
陈玄卿轻叹了口气，声线似掺了几分疲惫，“过两日回去一趟，别告诉她们。”
窗外的脚步声很轻，淹没在打卷飘落的秋叶中。
过了两日，陈玄卿果然提出要回皇城一趟。
覃如低头逗弄着孩子，语气漫不经心：“婴儿车不做了？”
“那我做完再走。”
陈玄卿没有在意她语气的平淡，听话地出去继续做婴儿床了。
从雨夜那次之后，他就一直是这样。
无条件地纵容着覃如，不会再逼迫她做任何事。
若不是偶尔展露出的占有欲和莫名其妙的吃醋，覃如真的要怀疑他被谁夺舍了。
心里乱糟糟的，覃如叹了口气，随意点了点孩子的鼻尖，“乖乖，你想不想去另一个地方呀？”
孩子“咿呀”了两声，小肉手抓住了她的指尖。
像是对她的回应。
“你”
覃如知道小孩子听不懂人话，刚才举动不过是凑巧，但还是忍不住轻轻掐了把孩子的脸颊，“小没良心的，就知道护着你爹。”
当天夜里，陈玄卿就将婴儿床做好了。
他本想天亮出发前，先将婴儿床送到覃如的屋子里。
没想到他一开门，看到了院子里堆了不少打包好的行李。
难得起了个大早，覃如抱着孩子坐在廊檐下，正打瞌睡。
“这是”
看到陈玄卿脸上一闪而过的讶异，她打了个哈欠，语气淡淡：“只准你回皇城，不允许我回去看秋娘？”
“有些话，我要提前和你说明了。”
覃如有点不自在地避开了某人炽热直白的视线，“我可不回宫的，至于孩子”
“之前说的话还作数，你若愿意就将他带回去认祖归宗，但不管如何，我决不允许你将他挂在任何妃嫔名下!”
她还活着呢，怎么甘心看着自己的孩子叫别人“娘亲”。
“怎么可能？”
陈玄卿上前一步，微微俯下身，目光灼灼地盯着覃如，“如娘明知道，我的枕边人自始至终只有一人。”
“若如娘不信，大可检验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