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知道自己不该强求。
如今他是兄弟间第一个有嫡子的皇子,皇阿玛一向看中多子多孙,更看重满蒙血统,对弘晖的出生龙心大悦。且嫡福晋柔佳贤惠端庄,弘晖聪明伶俐,他不该不知足,可是他内心深处,还是想要更多的嫡子嫡女。
只有托生在福晋肚子里的孩子,他才会不由自主地寄予厚望。
就像他年幼时,无数次妄想自己托生在孝懿仁皇后佟佳氏的肚子里。
不然二哥胤礽怎敢将自己踢晕在台阶之下。
这是少年胤禛一生中最屈辱之事。
今夜他在三哥府上推杯换盏,内心却是无比的孤独。
几年前胤禛随康熙远征准噶尔,他奉皇命统领正红旗,于军事上却毫无建树,几位哥哥都得了封赏,尤其三哥胤祉不过比他大一岁,在战场上却展现出过人的天赋,得封郡王。
胤禛越是羡慕越是急躁,一直到弘晖出生,胤禛才加封贝勒。他心事都在如何表现自己的才干上,康熙却评价他“喜怒无常”,父亲责骂、生母冷淡、兄弟不亲,不过才二十岁的胤禛,眼下过得很艰难。
一回到家,李氏派来蹲守的人便请胤禛去她院里看看弘盼,他寻了个由头把人赶走了。
入冬以后,弘盼断断续续地病着。
为了安李氏的心,胤禛一直往李氏屋里去,一是每日看看弘盼,二是他知道李氏想再要一个孩子。
如若不是柔佳不给他近身,他并不想让别的女人这么快有孕。
他的福晋有一副好身子,白得像上好的羊脂玉,软得又像三月里的春风,只可惜造化弄人,要紧处像个石女一般。十一岁嫁他,十四岁圆房,十七岁生弘晖,如今都二十了,夫妻之事从未顺利过。
胤禛一想到三阿哥那句“名器配宝刀”,心里就无端气恼。
如果柔佳是玉质天生,那他岂不成了那不堪用的钝刀。
微醺的酒意上头,胤禛让下人不要跟着,直直冲回了正院。入夜院内静悄悄的,红梅开得正盛,他真是许久没来正院了,连红梅都开了。
记得上次来,还是因他过十二月生辰,特在正院摆了筵席庆祝的。那次也不单只有柔佳和弘晖,府里的大小主子都来了,他甚至不记得当天柔佳的样子,只记得筵开一半,天上飘了雪,李氏说弘盼冻不得,筵席草草结束,他带着李氏和弘盼离开了正院。
如今,正月都已经过了。
他不是在宫里当值,就是在李氏屋里和书房轮宿。
柔佳请安和迎送他的样子,都淹没在一个个寻常的日子里,面目模糊得仿佛和这府里的花草融为了一体。不可察觉,却又确实存在。
“啊呀!是四爷啊!”马嬷嬷夜里醒了,去看熟睡的弘晖,回到屋门口便撞上了胤禛。
她叫来值夜的丫鬟随喜赶紧把胤禛迎进去,给他脱了大氅,端来火盆子暖手。
府里的正主许久不曾在夜里来过,最多是白日和福晋闲话家常,夫妻二人客气陌生得仿佛是朝中的同僚。马嬷嬷看着干着急,但是怎么劝福晋都无济于事,如今四爷肯主动来,她激动得忙前忙后,又是端水给胤禛净手,又是奉上还温热的茶水。
她是福晋的奶嬷嬷,本不用做这些下人的事情,唬得随喜在旁无事可干、手足无措。
胤禛洞若观火,心里又恨起来。
一个奶嬷嬷都尚且晓得为了自己奶大的主子打点,可柔佳这个福晋,却为什么不肯多用心在自己丈夫身上,多用点心在女人的本分上。
不比成天端着那福晋的虚架子强。
李氏不是这样哄着自己天天往她那里去?
柔佳呢?她不想自己多陪陪她吗?
胤禛脸上便带了恼怒,推开了茶盏,站起身上前撩开了内室的帘子。
一股股甜丝丝的酒气扑面而来。
柔佳喝酒了?
可巧了?他家这位端庄的福晋竟会喝酒吗?
胤禛回头看向马嬷嬷:“福晋这是喝酒了?”
马嬷嬷一闻那味道就知道了,年前万岁爷给每位皇子赏了芙蓉酒和对联,这芙蓉酒还是她收起来的,对联是福晋安排下人带着大阿哥弘晖去贴的。
但她家这福晋可不是会一个人喝酒的性子呀。
姜还是老的辣,马嬷嬷为难道:“福晋今儿带着大阿哥去宫里见了德妃娘娘……”
胤禛了然,他的生母不喜欢他,六弟夭折后,德妃对十四弟爱得眼珠子一般,若不是自己年纪大些领了差事,压根不会正眼瞧自己。如今十四弟才十岁,能入宫侍奉的儿媳妇只有柔佳一个,德妃态度也依然十分冷淡,唯独对弘晖态度慈和一些。
柔佳大约是受了些委屈。
胤禛摆摆手,让马嬷嬷和随喜下去。
他撂了帘子进去,室内一灯如豆,床上朦胧躺着个人,桌上是没喝完的芙蓉酒,柔佳没有灭灯就睡了。
胤禛放轻脚步走上前,呼吸顿时紧了一下。
他从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