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开渠喃喃重复了一遍这个时间,随后抬头看向了李觉:
“李厂长,我还能活到那时候吗?”
李觉顿时一怔,嘴里下意识发出了几声“啊”。
反应虽然算不上惊慌失措,但看得出来,杨开渠的这番话确实有些出乎他的预料。
看着表情有些僵硬的李觉,杨开渠却坦然的笑了笑:
“李厂长,我可不是傻子,林宇医生才查了床没过半小时呢,就带着你们去而复返,显然是另有他因。”
“你和友来同志都是个顶个的大忙人,来的时候还带了一袋苹果,脸上还堆着一些假笑。”
“加上我自己身体的反馈……这要是还猜不出些东西,那我这岁数也算是白活喽。”
“说吧,我的身体情况还能活多久?三个月?”
“……”
李觉闻言沉默片刻,随后沉沉的呼出一口浊气:
“大概……八个月。”
“……八个月啊。”
杨开渠看了眼手上的报告,随后忽然脱下了自己的老花镜,轻轻揉了揉鼻翼。
过了大概有小半分钟,他才再次开口了:
“不瞒你说,李厂长,我这人其实不怎么怕死。”
“在今年年初身体出现问题后,我就开始准备起了身后事,如今该嘱咐的该转交的都已经做得差不多了,哪怕是课题组没了我也可以照常运行。”
“真要说亏欠着谁,那就只剩下了我的爱人,但我和她的感情是从抗战时一起过来的,早就超越了生死,有愧疚但是没有遗憾。”
“但现在……我倒是有些舍不得死了。”
只见杨开渠的手掌轻轻拿起桌上刻着221厂字样的茶杯,放在面前端详了一会儿:
“我先是见到了梦寐以求的野生雄性不育株,杂交水稻突然变得有希望了。”
“接着在221基地,我又知道了咱们居然在搞原子弹!”
“可惜啊可惜……我现在是既看不到杂交水稻诞生,又听不到原子弹爆炸的声音喽……”
说这番话的时候。
此前无比淡定的杨开渠,语气少见的有些沮丧。
作为一名亲历过抗战的农业学家,杨开渠很清楚一件事:
一个国家要成为大国,粮食和武器是两个必须要解决的问题。
有粮食没武力,那么你就只能沦为肉鸡和仓库,别人想拿你多少资源就拿你多少资源。
有武力没粮食,那么就会缺乏民心和凝聚力,所谓的武力最后也会落入他人之手。
杨开渠这一辈子都在为粮食育种而奋斗,即便让他自己评价自己的一生,他也敢用坦荡无愧来形容自己。
哪怕是五月份初步确诊肺癌晚期,他也依旧可以坦然的面对死神。
但杨开渠没想到的是。
命运在自己的人生终末,给他开了个这么离谱的玩笑。
野生雄性不育株的发现让杂交水稻从一个幻想的状态降临到了现实,他的面前出现了国家摆脱饥饿的曙光。
等到了221基地,他又接触到了华夏如今的最高机密,代号596项目的核武器研制计划。
如果说国家是一个人。
那么杂交水稻,无疑是一双可以让人尽情狂奔的安踏。
原子弹呢,则是人体的脊梁。
这两个东西无一不是杨开渠一生都在渴求的目标,他甚至在来到基地之前,就已经写好的遗书里写下了诸如【等原子弹爆炸后你们要去坟前和我说一声】、【杂交水稻成功后去坟头撒把米】之类的话。
结果呢?
命运把这两个宝贝摆到了他面前,却残酷的割掉了他的双手。
于是乎,两件宝物在他面前,但却可望而不可及。
面对这种情况。
哪怕杨开渠这样无比豁达的人,内心都有些抓狂。
眼下既然已经把话说开了,杨开渠倒也不再藏着掖着了,坦率的问道:
“林医生,我的病是不是没有救治的可能了?”
林宇沉默片刻,看了眼一旁的李觉。
李觉则微微一叹,下巴微微努了努,朝林宇做了个实话实说的动作。
林宇见状便也只好深吸一口气,坦诚说道:
“……杨院士,目前癌症晚期属于标准的绝症,我们恐怕确实……无能为力。”
杨开渠对于林宇的回答并不意外,毕竟他查出肺癌已经有段时间了,只是今天才被正式确诊到了晚期而已:
“那么延长一点时间呢?比如让我多活个一两年?”
杨开渠这话可不是贪生怕死,而是想多活一些时间试试能不能在死前见到核武器或者杂交水稻的出世。
自从来到基地后,他也多少了解了整个基地如今的项目进度——作为一名学部委员,杨开渠的身份和米格15比斯的飞行员陈萍生同理。
也就是属于典型的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