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这事,她心里还是有些愧疚的,当年叶危止功高盖世,朝中隐隐出现了要封九皇女做储君的声音。
隻一个军功无数的武安君,就能让众人屈服,可以将一个纨绔皇女立为太女,那若是她再厉害些,这朝廷岂不是要由她把控了?
她面色不显,心里却十分忌惮叶危止,于是默许了老六、老八的举动,使小九伤了腺体,至今不肯给小九封王。
不过她转念一想,这也是在保护小九,否则她能肆意玩闹,安安全全长到现在?
老四当年就是锋芒太露,所以才会被老六、老八忌惮,如今坟头上的草的不知几米高了。
想起这些,盛黎书心里没有丝毫难过,她是经过前朝的储位之争的,其中的残酷凶险,更甚于如今,不过是死了个女儿,她那些有着经世之才的哥哥姐姐,现在不都是皇家史记上的两行墨字?
唯一可惜的……
只有她的春生。
春生和小九在她心里是不一样的,一个是陪她渡过苦难,一步步走上高位的长女,一个是她最深爱的女人,唯一留下的血脉。
盛黎书皱起眉,终于泛起一丝复杂情绪。
她的春生啊,什么都好,可是就是太好了,若是她那时已经年老,她必然会将春生看做自己唯一继承人,可是她那时正值盛年,而太女却隐隐有了超越她的风头。
一个国家怎么可以有两个话事人?
她堂堂一个帝王,怎么可以被自己的女儿盖住锋芒?
盛黎书闭上眼,以此遮掩住自己的所有情绪。
旁边的陆鹤瞧见这一幕,稍思索一瞬,便温声道:“昨日太医按例去为舒妃娘娘看诊。”
听到这话,盛黎书表情突然和蔼了些,掀开眼帘看向陆鹤,就问:“如何?”
陆鹤笑道:“脉象平稳有力,应是个康健强壮的皇嗣。”
盛黎书笑了笑,隻道:“你明日去库房挑些滋补的药材,送到舒妃那儿去。”
陆鹤当即称是。
盛黎书心情稍缓,又忍不住得意,她如今已经快七十了,古来帝王有几个能在这个时候还有皇嗣出生?唯有她盛黎书一人。
朝中那些个老家伙听到此事,不知有多惊讶羡慕。
他们都老了,只有她盛黎书,还如盛年一般精力充沛。
所以她怎么能戒掉寒食散?那可是能让她重返青春的神药。
她思绪一断,突然感到一阵闷热,从小腹涌出,以极快速度扩散至全身,如同火烧一般痛苦,豆大的汗滴瞬间冒出,转眼就沾湿衣衫。
“热!”她大喊一声,皮肤如烫熟的大虾,完全红透,连忙扯向自己衣衫,拚命挣开。
她面目狰狞,几乎癫狂地大喊:“寒食散寒食散!”
那陆鹤瞧见这一幕,连忙朝外头大喊:“让人温酒,取寒食散来!”
“准备冷水,陛下要沐浴!”
话音落下,平静的寝宫一下子就忙碌起来,许是发生过许多次的缘故,即便匆忙却不见混乱,一炷香后,喊疼喊热声才缓缓停下。
等天色大亮,身穿宽袍、精神奕奕的盛黎书走出宫殿。
下午未时。
不管别处如何,汴京始终热闹,人来人往间,商贩叫卖,百姓穿梭其中,食物的香气涌出,将整条街道占据。
身穿锦袍的许正明走出赌坊,将手中的玉製小章一抛,表情很是得意。
自从和盛拾月对赌输了后,他就迷上赌骰,时不时就往赌坊中钻,每月例银都赔进里头,却仍然不见停手,反而越发沉迷。
只是今日……
他脚步一顿,揉了揉自己发晕的脑袋,昨夜赌了一整晚,都快将自己的贴身玉佩压上去了,幸好最后一局时来运转,不仅将本赢回,还赚了不少,乐得她喝了不少酒表示庆贺,最妙的是她恰好撞见了这个小章。
也是他眼尖,大老远就瞧见一个输红眼的赌徒,从怀里掏出个玉章,许正明觉得眼熟,便忍不住上前看了一眼。
他家与六殿下的关系熟络,他也时常往六皇女府邸中去,故而对六殿下常用物件十分熟悉,一眼就瞧出这玉章是六殿下的私章之一,心中疑惑下,便连忙挤上前,装作无意地将这小章给赢到手中。
想到此处,他也顾不得贪玩了,急急忙忙收了手,直接就踏出赌坊。
只是……
他是该交给母亲,还是直接给六皇女?
他纠结了下,又想起前几日与母亲的争执,说他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废物,和盛拾月那些个纨绔没有区别,他羞恼之下,便连着几日都住在外头,不肯回府。
母亲这次也是气急了,竟一直没有人派人寻他,放任他在外头厮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