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神支吾不应,玄柳细问方知鬼族已归顺涟绛,未得鬼王应允,凡人身死不入轮回。
“鬼王,”玄柳琢磨出一些意味来,“孤记得他与瑶山那只凤凰交好。”
“鬼王确与凤凰相交甚深,但如今凤凰已死,鬼王心无挂碍,我们恐怕难以说服他背弃涟绛。”
玄柳低头扫一眼自左肩划到右边腰侧的伤口,神色晦暗不清:“楼弃舞善傀儡戏法,鬼王若是想救凤凰,多半会借傀儡术行事。他既然要施傀儡术,那么必定需要鬼族宝物。”
他勾起嘴角微微一笑:“没了冰魄,他又凭何居于鬼王之位?”
“陛下是说”诸神幡然醒悟。
冰魄守鬼族世代安宁,故鬼族诸多厉鬼怨灵视冰魄为根。这便意味着在鬼族,唯有持冰魄者,方能让万鬼俯首称臣。
鬼族生性凶残,勇猛好斗。如若让他们知晓冰魄不在勾玉手上其结果可想而知。
想到这儿,诸神纷纷颔首以示赞同,以为玄柳不费一兵一卒重立鬼王收服鬼族实乃良策。
但也有人战战兢兢地说:“鬼族王位并非世袭,勾玉能从众鬼中厮杀出来加冕为王,想是万年不遇的才人。陛下,他若就这么死了,于三界而言实乃损失。”
玄柳遥望着天边青鸟尾羽四散的碎光,眼中杀意毕露:“背叛天界者,死不足惜。”
观御在这时匆匆赶来,瞧见满地尸骨时难免心惊,面上却波澜不惊。
他大抵猜到玄柳找他前来有何事商议,垂在身侧的手情不自禁地紧攥成拳。
果不其然,玄柳道:“涟绛屠城杀人,罪无可恕。你身为天界太子,合该替天行道,斩妖除魔。”
观御安静注视着他,从他眼中读出嘲讽。
“观御,涟绛是你一手带大的,他的弱点软肋你最清楚不过。如今他已与魔骨融为一体,三界诸神合力都难对付他,只有你能不费吹灰吹之力地杀他。”
观御垂眸不语,恍然间发觉当初玄柳将涟绛送到长生殿,为的便是这一日。
玄柳凝视他片刻,抬手轻轻按了下他的肩膀:“别再让孤失望。”
闻言,观御身子一僵。
他蓦地抬头,而玄柳只是意味深长地瞥他一眼,并未再多说什么。
另一边,涟绛与楼弃舞乘着青鸟回到酆都城时,天色已晚。
楼弃舞顾不上他,捂着脸匆忙回屋找新的面具,他只好扶着墙一步步往房间挪。但因伤势太重,他没走几步便一头栽下,额角磕在石阶上破开口子,又多添一道伤。
他跌倒的一瞬间,院子里高大的凤凰玉像闪烁出微弱的光芒,似是为他而感到焦急。
等他再次清醒时,已是翌日正午时分。
跟在身边伺候的小鬼将汤药递给他,他疲倦困乏,没有伸手去接,甚至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只说:“放那儿吧。”
小鬼没什么动静,端着碗执拗地看着他。
他嗅着浓郁的药味,半睁开因为哭得太多而稍显红肿的眼睛,这才看清身边的小鬼脸上光溜溜的,除一大一小两只眼睛以外,一张脸格外扁平:鼻子、嘴巴该有的东西一概没有。
他的思绪停滞少顷,转念想这是在酆都城,鬼长得不成人样再正常不过,于是未再纠结,只道:“我过会儿再喝,没什么事你先出去。”
他本就心烦意乱,难过、愤怒、酸苦如同锤子,自他清醒后便一下下砸着他的心,让他恨不能再次昏死,少受些折磨。
此时他的语气已经稍有不耐,但那小鬼像是未察觉,仍旧站在榻前用一张白生生的脸面对着他。
他郁闷地缩进被子里,岂料那小鬼胆子比天大,竟然上前戳了戳软绵绵的被子。
“”
涟绛翻身坐起,扭头瞧见小鬼半低着头隐约有些委屈,只好咽下到了嘴边的重话,改口问:“谁叫你来的?”
小鬼不说话,伸手摸摸脸,意思是听不见也不会说话。
涟绛静默片刻,庆幸方才没发脾气。
他思索片刻,将药碗中隔着的勺子倒过来,用勺柄蘸了点苦药写到:你叫什么名字?
小鬼察觉到动静,歪歪脑袋,少顷,朝着涟绛摇了摇头。
不识字?
涟绛微微一怔,瞥见他腰间的玉牌时揉着耳朵轻轻颔首:“你这腰牌上刻着‘白’字,那日后我便叫你小白,你觉得如何?”
小鬼呆呆傻傻地站着,没有反应。
他捏捏耳垂,意识到小鬼兴许除了能看见,并没有其他四感,于是抓起那块腰牌,指着上面的字夸张地做大口型说:“白,小白。”
小鬼似懂非懂,黑漆漆的眼珠子左右转动着。
涟绛当他明白了,朝他挥挥手道:“你先出去。”
小白始终不动,扭头直勾勾盯着那碗被他放到一旁的汤药。
身上过于宽大的衣裳满是血污泥污,干涸的血迹斑驳交错,让柔软的布料都变得发硬。
涟绛浅皱着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