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大夫走过来,走在楚含岫的肩辇旁边道:“玉屏穴恢复后,侯爷的身体不再如之前那般虚弱了。”
“但毕竟伤了底子,又不能走动,依然不能和常人相比。”
蘅霄院的下人远远地就看到了他们,弯腰行礼,带他们进去。
刚刚看完侯府暗探从礼部尚书府传回来的迷信,眉眼间阴郁积聚的赫连曜听到下人通禀,说邢大夫和楚含岫来了,从密信里抬起头:“让他们进来。”
赫连曜将密信放在烛台上点燃,扔进旁边的铜盆里。
在旁边伺候的青然看着他烧了那封密信,松了一口气。
前日,侯府的暗探潜入礼部尚书府,才发现礼部尚书方洲竟然已经死了两日,礼部尚书府上的人却秘不发丧。
第一时间,青然能想到的就是礼部尚书被灭了口,他的家人也许是察觉到了什么,不想在南城刚刚发生大火,老侯爷也在大火中受伤生死不明的时候引起注意,所以遮掩他死去一事。
但是从他在老侯爷被暗害当日单独约见老侯爷,老侯爷还是在酒楼里失去的意识,他身上的嫌疑就洗不清。
如今他身亡,反而从侧面证实,他是一些人暗害老侯爷的那把利刃。
楚含岫和邢大夫进来的时候就闻到了那股烟熏火燎的味儿,楚含岫的目光在堆积着灰烬的铜盆上看了一眼,颔首跟赫连曜行礼:“哥夫。”
已经从平成那里知道他跟楚含云替换,与自己圆房的赫连曜听到他毫无芥蒂地如此称呼自己,眸色暗了暗。
他对楚含岫有情,但是他从未在人前显露半分,因为他知晓,双腿残废,注定下半身都只能被困于椅子上,床上的自己不是楚含岫的良配。
且自己与楚含云成过亲,要是与他有牵扯,落在他身上的言语会很多。
他不舍得将楚含岫拖入那样的境地,之前母亲给楚含岫和表弟秦子卿做的媒,对楚含岫而言才是正常的,好的选择。
但是……
与自己有肌肤之亲的,居然不是夫郎楚含云。
而是楚含岫。
赫连曜这两日,因为这件事陷入了难以言说的欣喜,怅然里。
赫连曜目光看向楚含岫的左脚:“这两日如何,脚上的伤可有好些?”
楚含岫低头看了看自己脚,觉得今日的赫连曜好像……没之前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了。
要知道,就算他在侯府里住了快两个月,赫连曜这个哥夫依然时时刻刻都把两人的身份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绝不会给人误会的机会。
今天,居然问自己的伤了?
楚含岫道:“没事,邢大夫做的药油特别好,涂上两天,就不怎么疼了。”
他眨了眨眼睛,对赫连曜道:“哥夫,咱们现在去小花园吗,到您施针的时间了。”
从前天,到现在,赫连曜已经确定他对为自己按摩一事有不知名的执着。
他尚且不知,楚含岫做这件事的意图是什么。
他道:“嗯,现在就过去。”
蘅霄院的小花园是独立的,虽然面积小一些,但比起侯府水榭的景,也不遑多让,假山亭台,稀有的花木,构成一等一的园林之景。
这会儿快到夏末了,园子里的草木像是要在秋天的第一道风吹来之前把自己最后的生命在此刻尽数挥洒,枝叶极其繁茂。
间或有几枝这个时节的花朵参杂其中,让人被这旺盛的生机吸引。
这个小花园,楚含岫只在那次想出府,被门房拦住,来问赫连曜的时候来过。
那会儿他忙着出去,没好好看看小花园的景,这会儿细看之下,才从这一方山水里看出了许多妙处。
“磕——”
前方,赫连曜的肩辇放到地面上。
健仆们熟练地把下方的两根打磨得光滑,雕刻着纹路的横杆取掉,然后只抬着肩辇上的椅子,把赫连曜抬到小花园那座四面垂着竹帘和纱帘的亭子里。
待到了亭子里后,两个健仆扶着他的腰和肩膀,赫连曜自己两只手抓着椅子的扶手,从椅子上一点点地往那张榻上挪。
同样坐在肩辇上的楚含岫第一次看见赫连曜挪动的模样。
他高大的骨架没有多余的肌肉包裹,显得骨瘦如柴,自腰以下又没有一丝的知觉,仅靠两只手臂的力量和健仆移动,说不出的狼狈和落魄。
楚含岫敛着眼眸,被夏兰扶着,一瘸一拐地从肩辇上下来。
他走到亭子里,坐到榻边的椅子上,问邢大夫:“邢大夫,今天给您搭手不?”
邢大夫已经把金针拿出来了,一边叫健仆把赫连曜衣衫褪到腰腹,一边捻起金针,“不用,今天不用熏木黑莲,你好好看看我施针的手法就可。”
邢大夫已经为赫连曜施了那么多次针,已经不用确定穴位的具体位置了,手指按在赫连曜天钥穴那里,平稳有力地刺了进去……
楚含岫知道邢大夫想让自己多看,多学,自然也领这份好,目不转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