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知雨有些惊讶吉霄怎么知道的这些:“就是这样的,”她说,“何医生,啊,就是我后来遇到的一个非常专业的心理医生,她也这么说。她说焦虑症最有效的治疗方式之一,就是改变认知。”
何风还告诉她,当症状来临时,可以想象有一股暖流在腹间凝成。想象灵魂最空洞、幽暗的地方慢慢长出参天大树。它碧绿光辉、丰茂璀璨,朝着天际不断延伸,将你从泥泞中托起来。你会因为它感觉安全、感觉温暖。它的名字叫做,“勇气”。
人与人的羁绊,梦想,热爱,信仰,甚至是迷信……这些能给人以精神支撑的存在对于患者来说,都可能成为救命稻草、成为勇气的来源。你要借助它们的力量来告诉自己,你所恐惧的东西并不危险,即使触碰它、感受它、经历它,你也不会死,会很安全。
“体检结果很健康,没有器质性病变。躯体所有的负面感受都是神经给你造成的错觉。”何风说,“会得这个病并不是因为你比别人更胆怯、更怕死,只是因为你更敏感,更容易感知到危险。所以从另一方面说,得焦虑症也有好处——它会让我们更加关注自己的健康。会得这个病,说明你很渴望活下去,比常年不去医院体检的人又好一些。”
方知雨在回想中放空自己,就要被混沌的潜意拖曳入梦,却在这时听到吉霄的声音浮浮沉沉传入她耳中,令她在现实与梦的界线上反覆徘徊:
“你父亲那个事,其实带着很明显的特征,”吉霄说,“男和女、婚外恋。但我却是单身,是女人,跟那些特征完全不相关。这才是我们亲密了你却没有发作的理由。”说到这她自嘲地一笑,“所以你说想要我协助治疗……竟然都是真话。难怪你对我穷追不舍。”
方知雨迷迷糊糊,顺着吉霄的话答了一声嗯。但又口吃含糊地补充道,不仅如此——
“还因为跟你做那些事,很舒服。”
吉霄刚给自己泼完冷水,就听到这样的回应,满心震撼。随后她想直女真可怕。“方知雨,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再没回音。
也是,她能对一个吃了安眠药的家伙期待什么。
不过到了这个地步,就算方知雨喜欢男人,她们之间也差不多可以一锤定音。说是奇迹也好,说是浪漫也罢,除去动机和矛盾,方知雨对她所抱有的一定不是坏感觉。
不仅不坏,分数应该还很高?是她自己说的——
“我知道你很好。”
这份好感或许不会长久,但心动总不能否认?如果不是心动,要怎么解释方知雨说的话、做的事,还有看向她的那种眼神?
除去动机和矛盾,你就真的不会再看向我了吗?
她想问方知雨,却发现即使对方此刻毫无防备,她也不敢问得太清楚。就像遇上坏天气的飞机,着陆前必须在空中盘旋、再盘旋。总觉得一念生,一念死——
如果问出口,机毁人亡怎么办?
她在犹豫,却在这时听到女人的轻声呢喃,也不知是说梦话还是还清醒着。
方知雨说——
“能认识你很开心……吉霄。”
就是这一句让她再难抵挡,直接伸手关了灯。
在黑暗中安静须臾,才开口试探着问身旁的人:“睡着了?”
“……没有。”
方知雨是回答了,但是声息微弱:“不过应该快了……”她说,“我感觉自己就快连话都说不清。”
“那么就只听,怎么样?”吉霄说,“接下来又轮到我说,方小姐。”
说到这里,她紧张地握紧双手:
“如果你听完后觉得厌恶,能不能也请你至少在8小时内公事公办,把我当成正常同事看?”
坦白
“那可不行……”
这回应让吉霄骤然低落, 但是很快,她就听女人慢吞吞纠正她:“你现在可不是我的同事,而是上司。”
吉霄松一口气。“那就正常上司?”
“那可以。”
有了后路, 她才彻底放下戒心, 对着不知还保有多少清醒的女人低声在黑暗中坦白:
“我……喜欢伤痕。”
方知雨用仿佛生了锈的大脑理解半晌后,还是放弃:“我太混乱了,听不太懂。”
“就是字面意思。”吉霄告诉她, “具体地来说,不是血肉模糊、不堪入目那种程度的创伤,而是局部的瑕疵。比如铁丝的划伤,贴着创口贴或者胶布的部位,被人揍出的乌青……或者脸颊上、腿上摔破皮的地方……我都很喜欢。”
安静。
在一片安静中, 吉霄想, 现在方知雨听明白了。实在害怕她当下就会表露出厌恶, 吉霄补充:“我不是说一定要在别人身上,就算我自己带着, 我也觉得不错,觉得这让我看上去能博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