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冬大致知道自己的酒量,以波本威士忌加冰而言,平底杯倒满四分之一,叁杯半是极限;固定在姑姑的生日派对上,拉着她聊天的nis也总是见好就收——本该如此,但今天得多算上那杯她嘴馋乱调的鸡尾酒。
没一会儿,nis的声音变得忽远忽近,最后塞了个方枕过来,让女孩能抱着睡。
人来人往的环境,她总是习惯缩成一团,仿佛重回母体的姿势能提供额外的慰藉。
电波中,faye
wong从‘眉目里似哭不似哭,还祈求甚么说不出’,唱到了最后一句‘似是浓却仍然很淡,天早灰蓝,想告别,偏未晚’。她茫然地睁开眼,又低下脸蹭了蹭抱枕的绒面,整首歌比四分半要再长一些,但还不到五分钟。
困,不想动……大有就这么睡到天明的觉悟,垂在颈上的发尾被人轻轻拨了拨,起初不想搭理,但在场会这么捉弄人的,大概只有她的表哥了。
路冬闷着声音问了句,干嘛?
对方没有立刻回答,转而撩开她的鬓发,温热的指腹蹭了蹭耳廓。
慢吞吞地抬起眼,见到灰色的虹膜,果然是周知悔。
他不知何时,坐到了前方的地毯上,路冬能轻而易举地俯视的高度。
……像在逗猫或狗。
酒精让嘴动得比大脑快,她不暇思索地说出口,“你在摸你的小狗吗。”
表哥没有反驳,而是问她,要不要去房间睡?
“唔……”
女孩摇了摇头,说自己的床已经让给了daisy的女儿,她吃完蛋糕就被爸爸抱进去一块儿休息了;至于主卧,姑姑那个不擅长喝酒却总贪杯的女同事,早早进去躺,没个叁五小时出不来。
她又补充了一句:“我不想睡按摩椅,不舒服。”
周知悔低声说,还有他的房间。
愣了愣,路冬装作勉为其难的语气,回了个‘好吧’,轻哼了声,“抱我。”
陪伴她好一阵子的方枕被扔到旁边,正面相拥的姿势,看见通往露台的落地窗敞着,灯也亮着。其他人似乎转移阵地去了那儿,影影绰绰,欢声笑语伴随着烤芝士与巴西利叶的香气飘来。
远远的厨房,daisy背对着他们,戴着手套取出烤盘。
脸颊蹭了下男生的颈侧,勾着他的手收紧了些。
来到连廊,她听见daisy的英语询问。周知悔回话的时候,胸腔的共振,让她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应该有十多年,还在纽约的公寓,早晨因为不想上学,受到母亲的责骂,打翻的橙汁与麦片是种发霉的橘色。
他总是让她想起自己的父亲。
那个时候一样被抱着,哭了好一会儿,断断续续地说出,上了叁年级之后每天都很不开心;后来路松亲自为她办理转班、降级、转学……再到最终的停学,推延所有设计案,在家教她中文,带她回杭川。
当长到足够大的年纪,她想,那就是晶莹剔透的爱吧。
一沾上藏蓝的床面,路冬自顾自钻进棉被,裹了裹,恢复最舒服的姿态。
枕头、床垫、被子与被单……还有气味,通通介在熟悉与陌生之间;是表哥身上固有的,但又浓烈许多,仿佛是透明水彩与丙烯颜料的差别。
“刚才……是谁打来的电话?”
路冬低声问完,又说,不回答也没关系,突然想和他说话而已。
“richard”
缩在被子里,闷闷地嗯了声,秋天的某一日重回脑海,于是她试着组织语言:“那……你来喊我吃饭的那天呢?”
“九月初,下午有雨,我没带伞跑回去换衣服,然后和你借数学卷,晚上在露台……”
话到一半及时打住,飘飘然的醉意,让路冬后知后觉,说得太细了。
周知悔告诉她,来电的是他的叔叔pierre,以及他的小狗。
试着探出头,却被缠住,挣扎片刻就放弃,她又问:“……你会想他们吗?”
他沉默了片刻,应该是在思考,然后说,比起叔叔,自己更常想起那只great
pyrenees。
“为什么?”
“crepe不年轻了。”
表哥说,虽然总叫crepe小狗,但它其实已经八岁,处在壮年的尾声,接近老年,“他们的预期寿命,通常是十到十二年。”
酒精总会放大情绪,路冬抿了下唇,“它现在……在你叔叔家吗?”
“对,在尼斯。”
再度试着从被子堆探出头,这次动静大一些,引来了帮手。
靠在他的枕头上,拨开乱糟糟的头发,路冬想,应该要换个话题,于是直勾勾地仰望他。平直而若有所思的视线,总能引来轻柔的吻,她顺从地承纳,思绪却飞得很远。
“你知道1918年吗?spanish
f
pandeic”
稍稍偏开脸,她忽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