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菀帮她把篮子放下,道:“裴姨,我方才来时你还?未回来,便与阿芸闲聊了一会。”
她嘴上说着,目光却忍不住克制地打量着裴绮。
方才姜菀看?得?很清楚,裴绮刚回来时,神色分明是带着惊惶和失措的,似乎遇到了什么?令人畏惧的事情。她心中咯噔一下,当下不动声色地看?着裴绮叮嘱了知芸几句,便提出了告辞。
裴绮果然?如她所想,送了她出来。
待走?到知芸看?不见的地方,姜菀停住步子,低声道:“裴姨,您是不是又遇见他了?”
裴绮一愣,面上笑?容凝住。不过转瞬,她才在知芸面前维持着的沉稳样子已然?破碎。
“阿菀,你看?出来了。”裴绮唇边微露苦笑?,那笑?容显得?分外凄楚。
她咬着唇,双手颤巍巍地攥成拳,仿佛在借此给自己力量:“没错,我是遇到李洪了。不仅遇到了,还?被他好一番威胁。”
“威胁?”姜菀敛容,“他说什么?了?”
“他说:‘当初你不让我好过,往后我也绝不会让你好过,且走?着瞧吧。’”裴绮面色苍白,喃喃重复。
姜菀紧紧皱眉:“这是什么?话??自始至终,都是他在伤害裴姨,他自己何来的‘不好过’?”
裴绮沉默许久,终于开口道:“当初我被他殴打,又折断了腿。若是放在以?往,他不会受到多么?重的惩罚。但那时恰逢新律法颁布,一切都和从前不一样。他因?此才受了极重的杖刑。”
“即便受了杖刑,那也是他罪有应得?。他对您下了那么?重的手,害得?您受了那样重的伤,生生在轮椅上困了那么?久。”姜菀恨恨道。
裴绮双肩一颤,神色忽然?变得?不自然?。她低低地涩然?一笑?:“不,其实那件事……不只?是他的原因?。”
“什么??”姜菀一愣。
“阿菀,事到如今,我也不愿瞒你,”裴绮深吸一口气,眼底泛着泪花,“从前我对你说,是李洪把我推下了阁楼,才导致我折了腿。但事实并非如此。”
她道:“那日,他确实打了我,但只?是些皮肉伤,断腿之事,是我自己设计的。”
“那些日子我听说了新的律法条令,说娘子被郎君殴打,若是伤及筋骨,便算重伤,可以?此向衙门请求和离。我实在受够了那些日子!这是我唯一的希望,我没有别?的选择。”
裴绮胸口剧烈起伏,咬牙道:“于是,在他对我动手时,我刻意站在了阁楼楼梯边,并且在他打算揪住我的头?发时,假装脚下一滑,向后退了几步,让自己顺利地摔了下去。”
她回想起那日的情形,双手死死抓住了衣角:“阿菀,你知道我听见了自己腿骨断折的声音时,心里在想什么?吗?我的第一反应是疼,疼得?我眼前发黑,整个人抖如筛糠;可我紧接着却想,这点疼痛与他过去无?数个日夜落在我身上的拳脚相比根本不算什么?。若是能与他和离,即便让我双腿皆断,我也在所不惜。”
裴绮的眼泪一滴滴落了下来,姜菀不禁也觉得?心酸,低声道:“裴姨……”
“好在,我手臂和脖子上遍布的伤疤让衙门相信是李洪把我推下了阁楼,即使他申辩,也无?人相信。我终于与他和离了。”裴绮含着泪道。
“所以?……那次他在食肆门口才会说裴姨您的腿伤是怎么?来的,自己心里有数。”姜菀这才明白那日李洪抑制不住的愤恨是从何而来。
裴绮点头?:“按照新的律法,夫殴妻致重伤,不仅要受比以?往更重的杖刑,还?要赔偿妻子大数目的银钱,并且必须答应妻子和离的要求。”
她顿了顿,哑声道:“那杖刑让李洪丢了半条命,并且事情一传开,街坊四邻都对他避而远之,茶肆也开不下去。他一向好面子,又爱财如命,因?此才始终对我恶言相向,百般威胁。”
“他指责我,说夫妻一场,我怎能丝毫不顾念旧情,也不在意芸儿,把事情做得?这么?绝。”
“那又如何?”姜菀伸手握住裴绮的手,努力暖着她冰冷的掌心,一字一句道,“即便不是他亲手把您推下了阁楼,此事也是因?他而起。况且,他也该为从前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这都是他该受的。”
“可他却说不肯放过我……”裴绮面上流露出茫然?无?助,“我……我该怎么?办?”
“裴姨,不如我们去告诉苏娘子,请她设法派个护卫,在您出门时陪在左右,免得?您单独行?动,”姜菀道,“若是他胆敢有什么?坏心,就立刻去衙门告。”
裴绮默了默,一把攥住她的手:“你说的对,阿菀,我这就去告诉苏娘子。”
她走?出几步,又停住回头?道:“阿菀,你也要保重。李洪此人性情暴烈如火,之前已经因?我而迁怒于你,难保不会做出什么?事情出来。”
姜菀笑?了笑?:“裴姨放心,我会多加提防的。”
裴绮眉头?却没松开,低声道:“阿菀,前些日子你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