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打着这个主意。”
慕容裕已死,裴云京不?交兵权不?放慕容述便是弑君,这是比谢氏隐瞒慕容裕弑父更重的罪名,且谢氏已然自白告罪于天下,崔应辰若选择负隅顽抗,这两?万兵马虽然未必打得过此刻的裴家军,来日崔应辰率二十万大兵卷土重来,打着为君报仇的旗帜,裴云京根本吃不?住。
两?方阵营蠢蠢欲动?,裴云京身?处漩涡中心,说?着却是冷笑一声,身?边吕恂失手?杀了慕容裕,只恨不?得以死谢罪。反观裴云京,他从?血泊中捞起李令驰赠予自己的刀,慕容裕死不?瞑目的尸身?在前,弑君之罪高悬于顶,他端的不?慌不?乱,长刀夹在手?臂中慢慢抽出,一边鲜血欲滴,一边重复光鲜。
今日一波三折,裴云京不?明白慕容裕为何会答应崔应辰,或者是什么原因让他肯放下曾经握在手?中的天子之位。此刻此局他已然落了下风,但崔应辰明显感觉到,裴云京根本没有半点?惊慌失措。
“臣裴云京,送主上回京!”
刀尖最后脱离手?臂,又成了一把崭新的快刀,裴云京掀衣摆而跪,在崔应辰之前坐实慕容述的天子之位。
“让主上受惊,末将誓死护送主上安全回京!”
吕恂反应过来,跟着跪下大声说?道?。身?后裴氏将士闻言一同跪下,慕容裕已死,大梁不?可一日无?君,即便慕容述不?想——
不?想又如何?他就同此刻躺在地上的慕容裕一样,
都是没有选择权的傀儡。
“裴将军如此识大体,”
崔应辰事前准备好的话?未及说?出,他先看慕容述,再看裴云京,总觉得这位温贤王的眼中暗藏隐情,正如同慕容裕也有把柄捏在自己手?中一般。但此刻同样不?由他过多犹豫,于是他很?快拱手?道?:“那?便有劳你率这十万兵马,护送咱们大梁的下一任君王回京!”
大军迎慕容述回程的时候,铎州时疫也渐趋于稳定。一连半月,胡长深都不?曾睡个好觉,胡子拉碴的,回家路上才?想起来用袖子遮掩,他虽然觉得不?大可能,但仍是怕路上会遇见独活。
好容易回了谢府,天近黄昏,碰上骆大娘打了个招呼就要回自己院子洗漱,不?想就在院门撞上谢远山。
谢远山几乎不?来后院,平时主子们有个头疼脑热的都是差僮仆侍婢来传唤,在此处见到主子就有些不?自在。
尤其?他现在这副样子。
按父亲的说?法便是不?合礼数。
谢远山迎面撞上胡长深,掐准了时辰一般,似笑非笑:“小胡大夫回来了?”
胡长深先恭敬再回话?,以为谢远山是来寻父亲,顺带问候出府赴诊的自己。只是问候的话?不?能由主子先说?,胡长深抢过一步先问:“大公子可安好,老爷夫人这几日可安好?”
“小胡大夫医术精湛,本公子眼下是否安好,”谢远山话?锋一转,脸上若有似无?的笑意也消失不?见了,“难道?还看不?出来?”
“大公子什么意思?”胡长深眼眶布满血丝,下意识还以为府上出事,父亲一个人忙不?过来,所以谢远山窝了一肚子火要发,“莫非是老爷夫人——”
可即便他身?在六疾所,每日疫情有所进展,他都是第一时间将最新的方子传回府中以备不?时之需。胡长深没来得及多想,就听谢远山发出一声暴喝——
“放肆!你还敢诅咒我二亲!”
“可我实在不?明白大公子什么意思?”胡长深脚下一软,不?是吓的,是心绪动?荡,筋疲力尽站不?住,他对上谢远山冷若冰霜的面容,“还请大公子明示,也好叫我明白究竟错在何处?”
“你为何要同从?公子府上的大夫往来,不?是早叫你断了!”
一道?苍老的声音忽然从?胡长深身?后传来。
胡长深猛然回头,是父亲。
这两?人从?不?同方向而来,脸上的凝重异曲同工,谢远山听罢眉心的褶皱更添一分,从?公子这个称呼之下,谢府与司马府似乎还是藕断丝连,谢远山听不?得这些可能将他与谢元贞联系起来的任何字眼。
听到这话?,胡长深第一反应则是此事父亲为何会知晓,但扫过谢远山的一瞬间他就明白了,原来六疾所也有大公子的眼线。
大公子在监视自己。
“大公子、父亲明鉴,”胡长深又是一躬身?,他自觉没有做错任何事,起身?后更挺直了腰背,“我事先并不?知道?独活会过来,即便我与他相见,也并未谈及大公子与府上之事,只是,只是——”
说?到独活去?六疾所的原因时胡长深顿了顿,他当然不?敢以为独活是特地去?看他的,可落在谢远山眼中,那?就是独活担心胡长深在六疾所里出了事,这才?前去?探望——
“只是叙旧么?”
谢远山哼笑。
“正是!”胡长深咬定了谢远山抛出的字眼,“还请大公子与父亲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