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梅深吸一口气,道:“昨日郎主接了拜帖高兴得很,当即便来寻姨娘,让姨娘遣人告知姑娘今日回府。当时我们都不知道郎主接的是谁家的帖子,郎主也只说有贵客上门,需府中人好生接待。郎主当即还呵斥了姨娘,说她教女无方。若是今日姑娘不好好待客,那便都是姨娘的过错,要发落了姨娘!”
说到后面,落梅的声音越发的低:“姨娘不愿让姑娘背负这许多,所以只叫了映红过来,叫她来告知姑娘,别的却一个字也未提,也不许我同姑娘说。可我伺候了姨娘十余年,实在不忍姨娘真的被发落出去,谁知道是会被卖了还是去什么又苦又累的庄子上?我这会儿也是偷偷溜出来,还望姑娘顾念着姨娘,千万别走。”
柳桑宁口中发苦,心中发涩。为了逼她就范,父亲竟如此对待阿娘。柳桑宁心中清楚,父亲只不过是拿捏准了她对阿娘的孝心。可偏偏,他的确拿捏到了。
“我知晓了。”柳桑宁叹了口气,“走吧。”
一路上,落梅都小声同她说着这会儿正堂的情况。
“徐夫人带着次子上门来的,说是回长安这么久了也没来府上走动过,今日得空便叫了次子陪同而来,也好叫小辈们见个面熟悉一番。大姑娘也被郎主给叫回来,今儿个一大早就到了,这会儿正坐在正堂里陪着呢。”
柳桑宁问:“他们聊了些什么?”
“徐夫人与徐二郎也才刚来不久,不过寒暄了几句。随后婢便出来了,不知晓后头又聊了些甚。”
柳桑宁「嗯」了声,表示她知道了。她心想,今日这只怕是一场硬仗,她不光要应付自己的亲父,还得应付徐家人。就是不知道那徐夫人今日上门究竟是怎么个意思。
没聊多少,便已经到了正堂门口。
柳桑宁深吸一口气,脸上堆起笑容,亲亲热热开口:“阿耶,母亲,小娘,我回来了!”
这样才像是相亲相爱一家人。
只不过刚一跨过门槛,柳桑宁就差点一个趔趄摔倒在地。最后她整个人像是石化了一般僵在原地,不敢相信地看着前方不远处坐着的男子。
徐尽欢?!
她像是被雷劈了一般,脑子里的声音也变得混乱至极。不是吧?徐尽欢就是徐将军的嫡次子,那个与她差点定亲又被她退亲的人?如今却与她称兄道弟,成了至交好友?
柳桑宁觉得有种天塌了的感觉。
“傻愣着做什么?”柳青行有些不满地开口,但也已经尽量克制住了自己的脾气,没有让自己的不满显现出来,“这位是徐大将军的夫人,你唤一声牟姨母。这位便是你牟姨母与大将军的次子,徐尽欢。”
柳桑宁脑子还是没转过弯来,她觉得有些晕乎乎的,甚至还在想,当初最大的失策就是居然连嫡次子的名字都未曾问过。
柳青行见柳桑宁还是一副傻愣愣的模样,心中不断冒火。就在他快忍不住时,徐尽欢先起身笑着拱手道:“阿宁妹妹,没想到竟是你。”
这一声「阿宁妹妹」不仅让柳家一行人都有些意外,也将柳桑宁的心绪唤了回来。
柳桑宁赶紧行礼:“牟姨母好,徐兄好。”
徐尽欢却笑着道:“你与往日一般叫我自乐兄便好。”
柳家人更惊讶了,牟氏则是若有所思地瞥了儿子一眼,随后一双眼睛便盯在了柳桑宁身上。
在这一瞬间,柳桑宁忽然有一种自己被什么猛兽盯上了的感觉,让她心头一缩。
可下一刻,牟氏却笑得慈爱,说话温柔:“这就是阿宁啊,瞧着是个机灵活泼讨人喜欢的。我瞧着,你与我家自乐这是早就相识了。”
徐尽欢连忙一拱手,道:“阿娘,阿宁是我在鸿胪寺的同僚。”
“竟是同僚?”牟氏装出一副十分诧异又欣喜的模样,随后扭头对柳青行和温氏笑着道,“不料世上还有这般巧事,咱们的儿女还能在一处当值。先前就听闻有个女娘去考了女官,倒是不知竟就是妹妹家中的。”
最后这句是对温氏说的。
温氏心中诧异牟氏的态度,但面上却也笑着道:“是啊,我们阿宁自幼就聪慧,读书习字都是极好的。”
一旁柳含章也连忙道:“牟姨母是不知,我这妹妹比我小了五岁,可念书习字却很快就强过我了。我儿时还同阿娘说过,若阿宁为男子,没准是个状元郎。”
说完屋子里的女人们都笑了,柳青行心下不悦,脸上却也要跟着笑上几下。柳桑宁则是被夸得有些脸红,连声道「谬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