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亮。
一夜风雪尚未停歇,凤唐县城门已早早打开。
浩浩汤汤的一群人赶着几辆骡马牵拉的车辆和跳着许多个担子,出现在了城门外的一块宽敞的空地上。
那片空地约莫有方圆二十丈的样子,地面的积雪已经被人清理开,颇为平整开阔。
在这片空地之外,则是一大片连绵了百十丈的草屋,数目怕是有数千之多。
这些草屋多半以黄泥和木块搭建,屋顶铺着一些干草之类的物件,从新旧程度上来看,能够看得出许多草屋都是新修不久。
在这些草屋之外,又连绵筑了一道大约一丈多高三尺厚的土墙,土墙绕着凤唐县的城墙,在外围形成了一个外城。
只是,这些土墙还未曾完工,不少地方还有多有缺漏,未曾合拢。
这时天色虽早,但已然能够见着一些个穿着黑衣的胥吏衙役,正指挥着许许多多衣着褴褛的流民,继续进行修筑。
呼喝的号子声和浓重的喘息声,不断的响起。
但皮鞭和呻吟痛呼,却不曾耳闻。
城门前的空地上,一辆辆用骡马拉着的车辆停好之后,有人放下了担子,开始铺设起了桌案。
又有人从车上卸下一桶桶热乎乎刚熬好不久的稀粥,以及一些个胆子里摆放上来的干饼。
香气四溢,登时引得那一大片临时搭建的草屋里,许多个孩童、少年、妇人都钻了出来,直勾勾地盯着那些个吃食。
在更远处正在修筑土墙的青壮劳力,不少人同样注意到了那片空地上正摆放出来的吃食。一个个在动手干活之余,不断地吞咽着口水,目光偶尔不受控制地瞥向城门的方向。
只是,正在干活的众人,虽是饥饿难耐,却无一人敢胡乱动弹。
一来是距离他们不远处的城门口,驻扎着数百常备军,再一个则是那些先领取食物的妇孺孩童,多半都是他们的亲眷家人。
铛铛铛——
空地前,一个胥吏敲响了铜锣。
“放饭了!”
“女子和孩童先来,而后是老人。”
“一个个排好队,若敢胡乱引起骚动,立刻赶出去!”
那胥吏一边敲打着铜锣,一边高声呼喊着。
很快,那一连片的草屋里,窸窸窣窣的声音同时响起。
许多个妇孺端着碗盆,按着前几日被人引领的位置排好了几列队伍,依次上前领取食物。
一碗稀粥虽是不多,但在这样的冬日,能有一口吃食,已然是极为难得。
在女子和孩童们依次领到了吃食之后,之后跟在后面的则是脚步蹒跚的老人,不过老人的数量并不多。
“女子孩童力弱,若不让他们先取食,说不得就要被那些倚仗勇力的男子夺了去。县尊让女子和孩童先取食,功莫大焉。”
在施粥的空地不远处,此刻一个年约四旬胥吏望着这一幕,长长地感叹了一声,转而朝身旁的一辆马车郑重行了一礼。
“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从马车内传了出来。
在咳嗽声过后,一个穿着县令服饰的人影,在旁边一个士卒的搀扶下走了下来。
这人正是凤唐县县令郎浦和。
他看上去约莫三十七八岁的样子,只是眼睛凹陷了进去,面色苍白,捂着嘴咳嗽了两声,又轻轻摇摇头,“其间妇人孩童,多有那些青壮的家人,只有让他们家人先安心,这些青壮就不至于骚乱。博才,收拢流民,救灾放粮,首要的是稳住人心。”
季博才便是前面说话的那个胥吏的名字,听到郎浦和点拨自己,连忙再次行礼,“县尊高见,属下一定牢记。”
他是个老吏,历任了不少县令,这般场面经历的次数不少,但若要说像郎浦和这般处理得井井有条,还是生平第一次见到。
赈灾救济哪怕手头有钱有粮也非易事,稍一不慎就会闹出大乱。
不说别的单就是一个发放米粥,若不小心些,都会造成极为不堪的后果。
若按着以往那般,青壮和妇人孩童搅和在一起,说不得这些个妇人孩童还有老人领到的吃食,就要进入到了那些男子的嘴里。
缺衣少食之时,血脉亲情有时也是无用。
只有先让这些老弱妇孺,先领着食物,能够有所果腹,方才能活得下去。
另外,不直接在城外煮粥,或者发放粮食让百姓流民自己烹食,而是在城内熬好粥烙好饼,这才送出来,又防止了哄抢。
考虑事情能够如此细致入微,季博才对于自家县令心中的钦佩更甚,也难怪对方来凤唐县不过是短短三年,不论是军卒百姓,还是他们这班胥吏衙役,都对其敬畏有加,服服帖帖。
“咳咳——”
凤唐县县令郎浦和见着女子老弱都领到食物,不少人甚至已然吃干净后,突然又重重地咳嗽了两声,身体微微打晃,像是有些站立不稳。
站在县令身后,又有跟着后面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