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二位……”
呼喊声在不远处响起。
裴楚微微侧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一个看着瘦弱疲惫不堪的身影,飘飘荡荡地朝着两人走了过来。
“二位,二位……”那声音又传得近了些。
雪地上,陈素已收刀而立,接过了裴楚手中的红氅披上,目光望向来人,露出了几分警惕,轻轻喊了声:“哥哥——”
裴楚抬手制止了陈素试想要拔刀的打算,望着那走过来的人影,问道:“阁下可是在唤我们?”
“二位能见着我耶?”
那走过来人的人影看着三四十岁的模样,一身长衫,看着质地考究,只是形容困顿,毫无生气。
见裴楚和陈素都朝他望过来,又开口询问,茫然的双目登时迸射出了几分喜色,又再次说道,“二位,真见着我了。”
说着,那人又连连摆手,“二位,二位,不可往北去了。”
“嗯?”
裴楚心中诧异,先是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虽是白天,但天有云翳,不见日光,接着望着这人道,“阁下从哪里来,我等为何不能往北?”
从陵扬村出来,他和陈素两人脚程极快,但现在不过也就走了百多里路,以裴楚一路所经过的村镇的判断,宁州境内目前应当还算太平。
不过,眼前这“人”,裴楚心中见着对方这番说辞,倒是让他大感怪异,恍惚间有点像他初穿越来此时,那头黄鼠狼讨封后所说过的言辞。
“若要往北……”
那走过来的人影似乎疲乏至极,稍稍弓着身,似在喘着粗气,“那……那绕行也成,只是……只是……。”
裴楚看着面前这男子的疲惫不堪的形色,忽然笑了起来,朝着陈素招了招手,“素素,将我们行囊里的东西拿来。”
片刻后。
一处干净的雪地上,男子双目微闭,脸上露出一丝贪婪之色,随即又抓起地上的几块烤鸡烧肉,拼命里望嘴里塞,吃得急了,便端起一旁的酒壶,倒了一杯酒水,咕嘟咕嘟地往口中灌。
裴楚坐在对方身前,望着正拼命往口中塞东西的男子笑了笑,“阁下不必心急。”
“饥寒已久,见笑见笑。”
男子脸上露出歉意的笑容,跟着又狼吞虎咽地往口中塞食物。
裴楚看着对方一幅饿坏了的模样,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并没急着询问对方为何阻他往往北而行,反而饶有兴致地看完了对方吃东西。
面前这男子吃得痛快,可在裴楚和陈素两人眼中,摆在地上的不过是一些偶尔裴楚用来起坛作法所用的黄纸、香烛,那一壶老旧,也不过是个水壶里装了些化开的雪水。
这般情状,陈素是第一次见到,而裴楚细算起来,倒是曾经在杭家集无字书显圣“目知鬼神”的道术,又遇到过一次。
只是,这般香烛祭祀,裴楚到了此刻细细观察,才能觉察得出一些奇特的地方。
在裴楚和陈素两人眼里,看着只是烧灼起来的香火,而那男子每一次伸手端起,却在起手中具现化成了酒肉之物,看模样,均是其生前所钟爱之物。
鬼魅之事,裴楚一路至今虽有些接触,但到底不多,这般近距离观察,可算难得。
离了相对荒蛮的越州,北上进入宁州之后,裴楚也渐渐觉察到,或许是渐渐进入大周腹心之地,成了气候的精怪妖魔渐少,但游荡的鬼魅却多了起来。
小半个宁州还算太平,但司州、雍州和扬州北部,那边多有乱离之事,如这般白日遇着游魂鬼魅,恐怕不会少见。
好一阵功夫,男子的动作才慢了下来,稍稍坐直了身体,抹了抹嘴,长舒了一口气,露出了难以形容的满足之色,感慨道:“真人间美味也。”
裴楚见面前这男子“酒足饭饱”,笑着问道:“阁下不知如何称呼?”
那男子神色似乎比方才好上许多,拱拱手道:“小吏姓郭,名来,字去之。”
裴楚轻轻点头,同样拱拱手,笑道:“原来是郭兄,不知郭兄是是从哪里来,又要往何处去?”
“我当然是……”
郭来脸上先还是有微笑,可被裴楚这么一问,突然一下就愣在那里,面露迷茫,喃喃轻语道,“我……我……我,对,我是从哪里来的,我又要到哪里去?”
郭来茫然地站了起来,抓耳挠腮,似乎在苦思冥想,回忆着什么。
“我是从木登府来,要往洪梁府求学的。”
“不对,我是从雍州东原城回来,去木登府的。”
“不对,我在木登府江充县的家中。”
“不不不,我在家中已见着棺木,我是死了?”
“我是我是……”
……
“哥哥,他这是怎么了?”
站在旁边一直心怀警惕的陈素,见到郭来忽然这番动作,柳眉微蹙,大有疑惑之意。
她自是看出了这个郭来是非人,只是比起寻常鬼魅,又少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