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过“苍天已死黄天当立”之类的一个念头,可转眼之间,面前就已然是这幅让他进退维谷的局面。
起兵、聚义、树旗,要为生民掀翻这方世界的种种,这些念头他从来没有断绝过,但裴楚心中更清楚,他即便要起兵造反,绝不是眼前这般被人刻意营造出来的境地,行那无奈之举。
眼前这场大戏,他到现在已然看得再清楚明白不过。
即便他还不能知道这幕后之人所图为何,但这从祛毒开始,再到他在清源县祈雨之事被人认出来,裹胁民意,又是感激又是哀求,而后再利用他的本心善意,这一环扣一环,当真是让他陷入局中,无法自拔。
“本将再问一遍,尔等让是不让?”
骑兵将领看着人潮汹涌的乡民,眼神之中有惊愕,亦有决绝。
这等时候,他面对沸腾起来的众人,已然是骑虎难下。
在他身后的众多骑兵,一个个这时也是面色肃然,勒住了马匹,举起枪矛刀剑之类的武器。
这五十人是远安县之中武备军里选拔出来的精锐,本以为弹压千余人的普通乡人轻而易举,却似乎完全没有想到,会闹到这等地步。
远处的远安县,此刻更是锣鼓齐鸣,城墙之上人头攒动,似乎守城的士卒都开始打起精神。
骑兵将领手中的大刀猛然虚空一划,暴喝如雷,“凡敢挡路者,杀!”
“杀!”
“杀!”
“杀!”
五十多骑的声势震动了起来,再次以军势逼迫。
乡人之中,面对骑兵如此威逼,这一次有不少人被吓得逃避四散,亦有不少人茫然驻足,而更多的人则是在几次挑拨之下,似乎热血也激了上来。
“官兵们连救治我等的道长都要杀了,那我等以后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东越郡也是一条死路,州府早已下令,不许引越江之水灌溉!”
“道长会祈雨,万万不可让那些狗腿子将道长捉去!”
“狗官,你有胆子就冲着老子来啊!”
呼号四起,气势冲天!
这一两千人里不乏拖家带口的,老少都有,但数量更多的则是一些能够率先离开家乡谋生的青壮。
在一阵阵呼喊之中,不少人抓起了棍棒柴刀农具之类的武器,一时竟是丝毫不退。
其中诡异之处,不但让那些个骑兵觉得愕然,就是一些平日里的乡民,一时都有些莫名所以。
“小道士,你还愣在这里作甚?”
一声娇喝骤然在裴楚耳边响起。
背负长剑的红裙女子,俏脸满是冰寒之色,冷冰冰地盯着裴楚,“我当你是英雄人物,受到乡民爱戴,如今乡民为你阻拦官兵,你如何能够坐视不理?”
话音未落,红裙女子几步冲出人群,一跃跳上了那匹白马,拔出了背上的长剑,大声高呼,“众位,既然官府不给我们活路,我们就自己求活。”
红裙女子话音一落,人群之中轰然之声大作,登时有百十人拿着棍棒农具,齐齐而上。
“尔等乱民真要造反呐!”
那骑兵将领眼见这等情形,心中那点以兵势威压的侥幸心思,荡然无存。
他此来只是接到命令去抓那蛊惑人心的道人,这一二千人的普通乡民,他并未有过动手的念头。
可此情此景,却像是他逼反了这许多人了一般。
“杀啊!”
“杀了这些欺善怕恶的官兵!”
五十多骑的官兵未曾动手,那些个乡民里却已然主动出击。
场面瞬间混乱起来!
五十多名骑兵只是弹压,不然也不可能到了面前勒马停下,如今虽骑在马上,可未有速度冲起来,并未能形成强悍的杀伤力。
骤然面对汹涌而来的乡民,一时气势反而为之所夺。
“道长!”
站在裴楚身旁的林月娘低低的呼喊声再次响起,“道长,求你救救奴家,我……我们这边逃吧!”
“哈哈哈……”
裴楚眼看着面前这沸反盈天的一场大戏,猛然放声大笑,“终于让我看清了!”
话音未落,裴楚手中的凝霜剑蓦然出鞘,闪过一道冷冽白芒,那农家少女打扮的林月娘倒退了两步,捂住喉咙不可置信地看着裴楚,“道……道长,你…你…”
林月娘身体软倒在地,噗地一下,消散得无影无形。
“好一盘棋,要让我做棋子,我便掀了你这棋盘!”
裴楚一甩长剑,却是看也不看原本林月娘所在的位置,一步迈出,人已经疾掠向了人群前方。
身影在人群中左右飘忽,手中的凝霜剑,举起,又落下,每一击必然有人倒下。
倒下的这些人都是方才裴楚看得真切无比,在人群里鼓噪最为大声,行迹最为可疑的。
人群之中的一些个激动不已的青壮,忽然发现身边有人捂着喉咙胸口倒在地上,面上登时露出了惊骇无比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