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梁铮的爹妈救出来,他会不会感激我,消一点怨气?
大火无情,陈子轻没有时间多想,他拿过一桶水浇在自己身上,只身闯进了火海。
“南星,你跑进去干什么!南星!你个死小孩,你孬了啊——”
二婶的叫喊冲破天际,整个村子都能听得见。
梁津川在按捏自己的大腿肌肉,他听到叫声,手上动作滞住。
下一刻就转着轮椅出去。
“哥,嫂子进大伯家了。”梁云跑过来说。
梁津川面上没有波澜,心脏却像被一只大手死死拧了一下。他转轮椅,没转动。
梁云抓着推手:“火太大了,我们离远点。”
“大家都在救火,等火小了我们再……”梁云话没说完,冰冷的轮椅推手就从她手中脱离。
“哥,你现在不能去啊,那边都是烟,哥!”梁云追上去。
都在救火,没人关注一个残废。
梁津川转着轮椅靠近,滔天的火焰在他瞳孔里肆虐燃烧,他没表情地看着火,两只手放在扶手上面,指骨僵硬森白。
不知过了多久,几分钟还是几个世纪,
“是南星……”
“出来了出来了,活着的,都没事,快往这边浇水——”
陈子轻花掉不少积分全须全尾地走出大火,他背着大伯,拎着大妈,脸乌漆抹黑。
冷不防地看见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陈子轻双眼瞪大,他把大伯大妈丢给别人,咳嗽着跑过去冲梁津川发小脾气:“你离火这么近干什么!”
梁津川忽然抬手捂住眼睛。
陈子轻紧张地说:“津川,你的眼睛被烟熏疼了……”
梁津川毫无预兆地拿开手,一双赤红的眼暴露了出来。
他就这么冷冷地盯着说好要照顾他,要做他的腿,要让他多笑,让他越来越好,却又一声招呼不打就乱来的人,
眼泪一颗一颗地,从盛满阴戾和怨恨的眼眶里掉落。
寡夫门前是非多
陈子轻背后是一座在大火中毫无招架之力的土房,身前是个眉目如画的轮椅少年。
少年盯着他,
静默又喧闹地哭着。
陈子轻脸很脏,脑子很乱,他对上少年腥红潮湿不断流泪的眼,嘴巴动了动想说什么,他屈膝就要弯腰,冷不丁地滞住了。
主线任务刚出来时,陈子轻以为下庙村的总怨气值里,梁津川占大头,他跑回去查看却发现,事情发展不是自己预料的那样。
陈子轻推断梁津川的怨气被隐藏了,需要激发关键词。
半年都没能触发激活。
去年年底,陈子轻直截了当地问梁津川心里有没有怨气,怨不怨他这个嫂子曾经带来的伤害。
梁津川说,有期待才有怨,有得到再失去才有怨。
他对我,没有。
此时此刻,迷雾散去。
真相浮出水面,来得猝不及防。
陈子轻维持着准备半蹲的姿势,睁大的眼里,梁津川头顶的色块犹如一个电视屏幕大小。
黑色像有实体一样,就是光都照不进去的色度。
怨气有实感,太阴冷了。
以陈子轻接触主线任务以来得到的经验判断,梁津川滋生的怨气有几千。
陈子轻腿一软,整个人蹲下来,一屁股跌坐在地,他仰望俯视过来的少年,撞进那道裹挟着清晰浓郁怨意的目光。
梁津川大概是生来就有情感缺失,少了“怨”这一情绪。
这一刻,他有了怨,是因为他有了期待。
是我给他期待,让他以为我要死在这场大火里从而兑现不了之前的多个承诺,他因此怨我恨我。
我给他“怨”,补全他的缺陷,让他得以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