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之身,吾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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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阳游(七)
天穹昏暗,海浪翻涌。
黑衣女子拾级而上,缓慢前往山顶。
这是一座伫立于狂海之上的高山,通体漆黑,山石嶙峋,如刀刃般锋利,映射着层云中微弱的星光,锋锐而森寒。
女子发盘高髻,没有珠饰装点,唯耳上戴一对镂空精致的亭台金耳环,她身穿暗黑长裙,裙上绣有上古巨兽暗纹,栩栩如生,在偶尔闪烁的电光下随风而动。
她走过连通山岸的长桥,到得山脚后,沿石阶上山,许久才到山顶。
“找到了。”她说。
一道惊雷劈落,照亮了光秃枯朽的山顶,朽木的枝桠交错,如将人囿困于此的牢笼。一个身影,盘腿静坐在这牢笼中。
他长发铺地,遮住了劲瘦高挑的身形,女子望着他,他们之间隔着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
又一道惊雷劈下,女子再次说:“鬼王,找到了。”
坐在山顶的鬼王终于有了反应,他缓缓转过头来,露出长发下半张清肃的面容,问:“他现在在哪里?”
女子没有回答,只轻声说:“很快。”
“阎君。”鬼王拔高了声音,又一道惊雷应声而落,照亮了他清瘦的侧脸,“我问你他现在在哪里?”
被称作阎君的女子沉默下来,她清晰地感受到了面前这个青年、这个男人的烦躁,山下的大海波涛汹涌,大浪接连打来,仿佛连高山都能震颤。
群浪在山下呼啸,如席卷团云的狂风,黑山上的枯枝细细地发着抖,阎君只看着他,说:“你不能去找他。”
鬼王站起来,背对着她拢起自己垂地的长发,天地间的阴气在他的右手中汇聚成一把锋利的短刀。
阎君不动神色地后退了一步,却见他侧着头,横刀一斩,割断了那头拖地的长发。
落地的断发化作黑烟,随狂风消散,鬼王拢了拢自己半长不短的头发,以五指梳顺,盘于头顶,然后珍视地从胸前拿出一支倒映着群星光芒的发簪,珍重地插进头顶的盘发里。
“不会对你出手,”鬼王说,“犯不着。”
阎君不置可否,又说:“还有一件事。”
不等鬼王开口,阎君继续道:“三十六狱下的那只鬼,想见你。”
“不见。”鬼王交握在一起的双手互相搓了搓,他低头看着手上已经干涸发黑的血迹,无所谓地说,“没话跟他说。”
“我会告知他。”阎君道,“至于你……”
鬼王发出一道鼻音,那意思是在说:怎么?
“我已派黑无常往南海寻找鬼母,悯华于她有恩,想来她不会拒绝。”阎君转身下山,头也不回地说,“阳间张席玉那边,我会联系,你,不要再去找悯华了。”
“你当知道,在他的魂魄真正稳定前,无论是谁,都只会害了他。”
“不久前,六十岁星问我,”鬼王说,“他什么时候会出生。”
“尚且未知,生死簿上没有他的名字。”阎君如此回答。
“那他下一世,叫什么名字?”
“鬼王,”阎君冷冷道,“你越界了。”
语毕,阎君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山顶,唯有风中残留着那冰冷而漠然的警告。
她下了山,循着桥回到岸上,又独自一人前往北方的罗酆山。
三十六狱专司十方恶鬼,在北方鬼帝治下,直属酆都大帝,阎君到得山底,由狱卒带路,前后往地下而去。
那狱卒名唤银勾吕夷,乃是男女同体、两面一身的怪物,女体唤银勾,男体唤吕夷。
吕夷手托两枚鬼火,所过之处,鬼火飞入熄灭的鬼灯笼中,将灯油重新点燃。
先前鬼王与阎君所会之处唤沃焦山,传说,沃焦山为金乌殒命之处,是故以沃焦山为中心,四方皆黑暗,金乌的尸体吞噬一切光亮,将整个大荒都包裹在一片令人惶惶不可终日的暗无天日中。
如此,三十六狱中常年无光,叫关于此处的恶鬼重回当年的噩梦,于精神上算是一种折磨。
鬼灯笼照亮了第一层,阎君看向那些蜷缩在角落里的幽魂,又面无表情地移开了眼睛。
吕夷面朝前方,后脑勺处非是长发,而是银勾的脸,她看着阎君,笑问:“阎君有事,让范无救和谢必安知会一声就是,何必亲自前来?”
阎君言简意赅:“鬼王。”
银勾先是一愣,旋即咯咯笑道:“是外面那位?还是里面这位呀?”
“皆有之。”阎君如是说道。
她在银勾吕夷的带路下,沿着走廊到得三十六狱第一层的尽头,尽头处安放着一座酆都大帝像,神像左右烧有高香,面前则是一个隐约飘荡着阴气的法阵。
阴间诸多道法皆以鬼族之力所控,是以处处阴气森森,阎君虽身在地府,但到底身为神族,力量多少会受到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