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谨礼在它漆黑如深渊的双目中看见自己逐步发生某些无法言明的细微变化的脸时,陡然睁大了眼睛。
他倒映在黑暗中的身体迅速分崩离析,如被火焚烧的蜡般融化,平滑的脊背皮肤猝然变得坑洼,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
燎落的皮肤游动到背上,逐渐拼凑成四只手臂,时谨礼身上六臂在扭曲的时空中挣扎,他眼中的金光忽明忽暗,只残留一个小小的光点,仿佛跻身眼眶之间的,第二个瞳孔。
耳边回荡起若有若无的呼喊和责问,时谨礼头疼欲裂,眼底渐渐翻涌起挣扎和怒意。
“不可!不可!你这是倒行逆施!”
“放肆!你要违逆天道吗?!”
“住手罢!快住手罢!”
“快跳!跳下去!”
……
黑暗中陡然响起一声凄厉的呼喊:“不要!”
那一声撕心裂肺的暴喝如乍然而起的惊雷,令意识朦胧的时谨礼瞬间清醒,他涣散的眼睛顿时恢复清明,缓慢如同停止的时间在这一刻重新流动,他的耳边传来游执和杨智的惊呼:
“师叔——”
“阿礼!”
时谨礼目光森寒,手中长剑赫然而出,三人同时祭出法器,朝那鬼劈砍而去!
喜气鬼尖叫一声,周身的阴气如同炸弹般爆开,立马淹没了围坐在餐桌旁的九人,它翻滚下来,重重摔在地上。
宴会厅内的人们顿时慌乱起来,所有人都看见了那个穿着红色衣服的女鬼,主桌上的男孩扯住父亲的衣袖,喊道:“就是它!我没骗人!我看见了!就是它!”
被黑色阴气弥漫的餐桌中不时传来男人的怒喝和女人的尖叫,突然,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火光一闪,时谨礼抽剑而出,翻身落在一旁,旋即一跃而起,火金色的长剑直朝那喜气鬼面门而去!
滚烫的剑气如疯狂卷起的火舌,直劈而来,摔在地上的喜气鬼如回光返照般陡然暴起,回身猛跃,浑身红衣如一道凌空燃起的火,扑向主桌上尖叫着的男孩。
时谨礼瞳孔紧缩,却和那鬼有一段距离,终究晚了几秒,男孩身边的父亲一把抱住儿子,背对着朝自己扑来的恶鬼,视死如归般紧紧闭上了眼睛。
电光石火之间,一阵阴风从主桌旁吹过,男孩躲在父亲的怀中,缓缓睁开了眼睛。
一位身体呈半透明状的年迈老者挡在桌前,双臂紧紧锁在那只红衣鬼身上,阻止它再次向前。
男孩惊呼一声:“爷爷!”
被曲冲护在身后的奶奶捂着嘴,颤抖道:“老头子?”
眨眼之间,时谨礼迅速赶到,已化作鬼魂的曲冲爷爷怒吼一声,浑身爆发出千斤之力,竟硬生生将那鬼掀飞出去,咆哮道:“别碰我家人!”
时谨礼一把拽住那鬼衣领,蹦着火苗的长剑横在喜气鬼颈侧,他冷冷道:“别动。”
宴会厅中一时间静极了,随后,爆发出雷霆般的惊呼:
“爷爷!”
“爸——”
“外公!”
……
曲家人难以置信地跪倒在地,朝着身体逐渐变得透明的曲冲爷爷磕头,曲冲爷爷微微一笑,想伸手去摸摸孙子的头,手掌却从小孙子的头顶穿过。
他叹了一口气,扭头看向不知何时已浓雾弥漫的大门。
黑白无常在混合着的锁链声和铃铛声中出现在宴会厅外,先是朝游执与时谨礼一礼,旋即在厅内众人震惊无比的目光中,一齐朗声喝道:“魂兮归来——”
白色哭丧棒顶端的铃铛凌空而起,飞至宴会厅上空,在黑白无常的高喝声中骤然长大数倍,仿若寺庙中巨大的晨钟。
悬在空中的铜铃当一声响,黑白无常再次高喝:“魂兮归来!”
铜铃当当当三声巨响,曲冲爷爷的魂魄及被时谨礼控制住的喜气鬼同时腾空而起,飞向立于门前的黑白无常。而宴会厅内众人则在铃声中昏昏欲睡,彼此搀扶着纷纷倒在桌边的椅子上。
游执望向时谨礼,刚要开口和他说些什么,却骤然睁大了眼睛。
“阿礼——”
伴随着游执一声怒喝,不知何时聚集在时谨礼身后的阴气陡然膨胀成团,一只身形奇高无比、顶着没有五官的通红巨脸的喜气鬼自黑色的阴气中现身,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时谨礼背后。
时谨礼迅速回头,那鬼却比他更快,在他尚未作出反应前就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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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白喜(七)
黑,好黑。
时谨礼睁开眼睛,目所能及之处却只有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周围静极了,他被那只鬼带离酒宴,来了这里。
面前广袤无垠的黑暗中,唯有他手中泛着点点火光的剑在闪烁,时谨礼很快冷静下来,意识到这不过是那鬼的障眼法。
游执、杨智、黑白无常都在宴会厅,凭这鬼抓他都得靠偷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