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水图南看着乖巧听话,实际上又哪里是个省油的灯。
陆栖月前脚刚离开,水大小姐后脚就洗掉脸上的精致妆容,露出原本没有血色的模样。
秀秀边利落地收拾洗漱用具,边担心地嘟哝着:“要是给夫人晓得,你故意这样子做,她真的会带你去割雀斑呦,我上次听陈妈妈讲了,夫人谘询许多家医馆,晓得北城有个郎中,会给人割雀斑。”
其实,水图南相貌颇优,不仅有才能,还独属于自己的傍身产业,按理说,她不该缺乏追求者,但事实上,这几年来,并没有人正儿八经上水园求亲。
身为母亲,陆栖月将各种原因总结归纳,最后得出结论,没人登门来求亲,乃是因为她女儿,脸上长有零星的小雀斑,影响了美貌。
陆栖月认为,雀斑是她女儿的致命缺点。
长雀斑的人虽不以之为自卑,却被逼的生出浓厚的反感之心,甚至不惜诅咒自己:“要割就割,最好失手割坏,那样我就可以一辈子不嫁人。”
“呸呸呸,”秀秀用力拍木头椅,“童言无忌,大风刮去,以后不可以再讲这种话喔。”
秀秀处理了脸盆和脸巾,回来后看见水图南的脸色,又忍不住劝:“你看起来脸色好差的,不然还是稍微上点胭脂?用点唇纸?”
水图南坚定地拒绝,秀秀不死心,继续劝,主从二人正拉锯,怎料相亲的公子已来在门口。
“病了还要出来相亲哇,”珠光宝气的男子敛袖入座,举止堪称风度翩翩,嘴里讲的话偏让人觉得不堪入耳,“你们水家,是不是当真像外面讲的那样,走投无路了?”
秀秀已经识趣地退到阁外的廊下,望着细雨蒙蒙中的湖面发呆。临水阁下只剩孤男寡女,水图南主动过去,把门窗全打开,阁子顿时变成八面透风的亭。
她耐心向尚未及冠的男子解释:“我家并未走投无路。”
男子不信:“那你爹爹为何,要免去你话事人的大权?”
“因为我病了。”水图南本不想继续解释,一时又无话题可聊,便把话顺下去。
男子更纳闷儿:“外面都晓得,你家缺二十万匹量的生丝原料,你都愁病了,这还不是走投无路?”
两人对话简直实在各说各的,水图南坐回桌子对面,示意桌上饭菜:“饿么?先吃吧。”
“我不饿,”男子挪开面前的碗筷,很关心水家目前的状况,“你出来相亲,不是为了给你爹赚钱吧,我家虽然给我准备了足够多的婚聘财物,但你家的窟窿太大,我填补不起的。”
临近中午,水图南感觉到饥饿,对方不动筷,她却是得吃点,夹着菜道:“不会的,你多想了,家父是嫁女,不是卖女。”
“这可讲不准,毕竟人心隔肚皮,”男子饶有趣味地说着话,眼睛直勾勾盯着水图南看,“其实你长的蛮好看的,可惜脸上有雀斑。”
“雀斑怎么了,又不影响我什么。”水图南无法理解。
男子啧嘴:“怎么不影响,没办法带出去见人的。”说完,他又补充:“我这个人讲话直,你别介意,我对你本人么的恶意的。”
男子的这番话,让水图南感到点不舒服,却不知该如何反驳他,这不是在生意场上,他不值当她,拿出与人谈判时的伶牙俐齿,更不值得她浪费口舌,继而她便选择了沉默。
话不投机半句多,当细如牛毛的雨丝,变成滴滴分明的小雨珠时,饭桌的对面,坐下了第二位来相亲的公子。
这位好歹及冠了,瞧着有个成年人的稳重样子,白白瘦瘦,稍微有点驼背,坐下后不敢抬头。
“请喝茶。”水图南不想墨迹,主动开口。
公子听话地喝口茶,放下茶杯,衝着面前的空饭碗,一板一眼道:“我阿娘讲,男人要先成家,后立业,所以,我是真心来和你见面的,我在西城有宅子,成亲后,我们不和我父母住,还有,我在江州书院当夫子,虽然不比你有钱,但胜在体面,你有钱,我有面,你我若成亲,实可谓天作之合。”
水图南被湖面上来的凉风,吹得太阳穴有些发紧,听罢公子的话,回应了声:“你这差事,听起来不错。”
“你同意这门亲事了!”公子飞快抬头看过来,又飞快低下头,脸瞬间变红,“没想到你这么好相处,我以为,像你这种有钱人家的大小姐,都是骄横跋扈……”
“等等,等等!”水图南吓到惊慌失措,腾地站起来,摆手摆出残影来,“我没有说同意这门亲事,你不要误会,千万不要误会,我只是说,你的差事挺不错!”
然后,然后坐在廊下的,边啃八宝鸭,边赏雨中湖景的秀秀,看见驼背公子哭着跑出临水阁,秀秀心想,自家小姐的相亲战绩,至此又添一笔——把人给整哭了。
这不是小姐头回相亲,自小姐及笄,家里三不五时给小姐安排相亲,但却没一个有苗头的。
秀秀曾经听陈妈妈和夫人嘀咕,怀疑小姐还在惦记那个孩子,秀秀不晓得“那个孩子”是谁,但夫人警告陈妈妈,不想